这是一个两千多年前的空荡街角。
一个翘盼的影子来回摩挲着斑驳的青砖。一袭青衫,一卷竹帙,一枝白茅,映着一脸焦灼。
这里应该就是街的尽头,约定的时间与空间就在这里交汇。但只有一缕先他而至的阳光,均匀地泻在角落的茅草堆上,静静地流淌。他放下竹简,揣起白荑,从怀里摸索出一支红色的芦管,颓然地跌坐在茅草堆上。他把手指伏贴地排在彤管上,吸了一口街角那夹杂着阳光味道的空气,小心翼翼地吹奏起来。
悠扬的乐声里,仿佛又响起了那天傍晚清脆的叩门声。还记得当他匆匆推开柴门时,却只有远处一个渐行渐远的曼妙身影。转身之际,却见一根彤管、一枝白茅正枕着一片竹板,彼此交错地睡在地上。他拾起竹板,那上面正轻盈地书写着街角的相约。
可那个娴静的女子为何失约?也许那天那个在苇丛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其实是在等待他追上前来,而现在,那个姑娘是否正对他娇羞地嗔怪?他猜不透。
其实,他也无须猜透。因为她,就等在前面不远处的转角……
还是同一个街角,一个大杂院赫然矗立在那里。一个不安分的孩子垒起一摞凳子,举着竹竿,猴子似的蹿了上去,把满树的枣子一颗颗赶到地上。玩累了,他便从邻居家偷偷扛来一架“吱吱”作响的旧*,爬上院落的一个屋顶,幻想着成为卡尔维诺笔下的“树上的男爵”。环视四周,满是一层一层的灰色瓦顶。大人们都在他的脚下,邻居正骂骂咧咧地寻着自己的*;前院的老奶奶又在给她家的猫洗澡,猫挣扎着,溅了她一身水;通往院子最深处的那条小径,到最后竟是豁然开朗;更远处的江心,轮渡正劈开一道道波浪。他就这样躺在屋顶,任凭老树蘸着阳光的枝叶抚着他的脸颊,任听知了把夏的生命叫醒。他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这个街角的每一个故事,但他或许还不知道,时间已经永远埋藏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精彩故事,譬如那段两千多年前在这里演绎的美丽的爱情……
现在,我正走在这个曾经孤独也曾经热闹的街角。这里已经成为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上店铺林立,但熙熙攘攘的人们却不曾遗忘这里。人们聚在这里,聚在这条商业街上唯一一处古旧的天地,摸摸这块青砖,抚抚那片瓦砾,在脑海里让一个个故事还原……
两千多年过去,很多人、很多事在这个街角匆匆登台又匆匆谢幕。时间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永恒的演员,但街角却是一座永恒的舞台,一个最忠实的观众。只要时间还在延续,这个街角就还在等待着下一场戏的精彩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