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们家住的还是低矮的瓦房,每逢夏季停电的晚上,难耐的闷热将草席、蒲扇、你和我一起赶到大门口的沙地上。
你坐在草席上,我偎在你怀里。你摇着大蒲扇,我拨弄着你的衣襟。淡淡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沙地上,聒噪的蝉声似乎也低了些。我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听你讲故事。但你知道得并不多,便给我讲你小时候偷白面馍的往事这些事儿,我早就听得耳朵长茧了,自然不感兴趣。
我便枕着你的臂弯,闭着眼养神。大地静谧,耳畔只有蒲扇挥动时的轻微风声。
再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破晓梦醒,我歪着头问你:“妈,昨晚蚊子多不多?”你笑着“嗯”了一声,忙把衣襟拉下,遮住了被蚊虫叮咬出的红疙瘩你忙着照顾我,却被蚊子叮得红肿难耐我伸了个懒腰,爬起来跑着玩去了,丝毫没在意你身上被蚊子叮出来的红疙瘩。
等我再大些时,就不再整天偎在你的怀里,下河,爬树,捉迷藏……
有一次,在伙伴们的怂恿下,我爬上了一人多高的土坯墙,却不知道怎么下来,又急又怕,汗珠子爬满了脸庞。
我至今也不明白你当时是咋知道的,你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怕吓着我,稳了稳神,柔声说:“娃儿,蹦下来,妈接着你。”
“我那么重,你咋接得住啊!”我倔强极了。
任你怎么劝说,我都倔得像头犟驴,就是不愿意下来。后来干脆赌气,得意扬扬地在土墙上踱来踱去,早没了先前的恐惧。
然而,母亲的耐心足可以改变一切固执的想法。
最终,我一下子勇敢地跳下来……
我稳稳地落在你怀抱里的一刹那,你的身体丝毫也没有晃动。
在你的怀里,我看到你涨红的脸颊和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而急出的豆大汗珠那时的我真的太孩子气,太幼稚!
而你满脸安详,像以前一样抱着我,满脸微笑:“娃儿,回家!”
飞逝的时光像个魔术师,仿佛把你的青春与活力消减掉又加在了我的身上。转眼间,我成了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你也成了“老太婆”(你的自称)。
上次周末,我们聊天,你笑着说:“娃儿,好好上学,等你娶了媳妇,妈替你管小孩儿!”
我笑了笑,未置可否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许数十年后,我的孩子也像当年的我一样,在已成祖母的你的怀抱里撒娇嬉闹。只是不知道他是否会明白,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怀抱呀,承载了一个农村妇女对儿子朴实无华的爱和遥远的期盼。
现在,每当月亮升起,我都会想起那宽大的蒲扇、幽幽的蝉鸣和夜游的蚊虫。
当然,我也会想起你那温暖的怀抱,对我来说那是天堂的模样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