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小学那会儿,有几个男生总拿篮球砸我,后来毕业才知道,切,小伙儿,原来喜欢我,不敢说。”
当王老师一往情深地回忆起她的那段浪漫史时,我正在桌底下跟少年扳手劲,约好了,谁赢了,就准许用篮球砸一次对方的头!
“你小子悠着点吧,就我这手劲儿,你等着被‘爆头’吧。”我咬牙切齿,年少气盛,大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
“谁被谁爆头还指不定呢。”少年不甘示弱,一脸为民除害的坚定瞪着我。
当我信念坚定正准备一鼓作气扳倒少年的手腕以此有机会将他“爆头”时,王老师一根粉笔不偏不倚正中我的额头,而这个不讲义气、厚颜无耻的贱人就在此时“轰”地一下站了起来,火速和我撇清关系:“我受不了你了,你上课专心听是会怎么样啊?”
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此仇不报非君子!
下课之后,少年的认罪态度倒是十分诚恳,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咱是个杀千刀的千古罪人!咱死不足惜啊!任凭姜大人处置!”我捏了半天下巴,想了想:“这样吧,作为惩罚,取你名字中的一个字,以后就叫你‘曦公公’如何?”
少年撇着清秀的眉,拍案叫绝:“你当咱是魏忠贤啊!凭咱的俊逸潇洒,喊我‘曦公子’还差不多!”
我俩之间出现了死一样的沉默,他先是叉腰怒瞪我,然后在我阴森森的目光下再次“扑通”一声跪下,十分自觉地举起双手,低头认错:“奴才错了,吾皇万岁。”
“吾皇啊,假期悠闲自在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你就是千古明君,叱咤风云,坐拥天下兵马,大有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的感觉;但一旦濒临开学,就有一种‘大势已去,国破家亡’的哀戚之感?”少年说这话时,我捧着肚皮笑得前仰后翻,太贴切了。
“吾皇,你不认为可以以‘曦公子’为主题写几篇年少纯情吗?”少年趁我笑得开心,借机说道。
“年少纯情?你跟我开玩笑?”我一下子笑得更欢了,然后比划了一番:“有一天你长得比我高,比我好看的时候,那时我就该叫你曦公子了。”
我还以为就能借此机会一直将少年欺压到底,哪知道,天不遂人所愿,这少年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可以俯视着我的脸,忍俊不禁地说:“吾皇,您最近长高了。”
“下次请安得说‘奴才小曦子参见吾皇万岁!’”我懒懒地说道。
不得不承认我俩“主仆”关系很铁,但我还是忍不住发牢骚:“以后走在走廊上离我远点,省得有人说‘这孩子,年纪轻轻,早恋’。”
“笨!说这话的肯定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生的!这年头,流行同性恋,性别不同怎么恋爱?”少年头头是道地说道。
我彻底无语——口才,这就是口才。
毕业那段日子,周围的同学开始猛砸粉色情书,生怕错过最美好的所谓“初恋”,我和少年还在叼棒棒糖,悠然享着难得的清闲。
“不去跟他们恋爱?”我问。
“我宁愿吃一辈子棒棒糖。”少年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终于,毕业了。”我说。
“毕你个头,我用生命中最美好的六年就为了盼这一天?”少年一脸不屑,倒显得颇为与众不同。
“那群人好土啊,这年纪写什么情书?”少年蹙蹙眉,说道。
我不禁爽朗大笑:“好事好事,我俩趁机可以考进前三。”
“吾皇写了这么多年不在乎的人,不在乎的事,是不是该写写我这个难忘的同学了?”少年问。
我只是微笑,不语。
“哦对了,到时候,别在文章里叫我‘小曦子’,要叫‘曦公子’。”少年一脸阳光纯情的孩子气。
我只是摇头,这一别,怕是往后都再也无法相见。
我在键盘上敲打着一篇篇关于少年的文章,有时不禁哑然失笑,想象着,有一天,少年会再一次蓦然闯入我的视线,露出狡黠的笑靥:“在下曦公子,参见吾皇万岁。”只是等这一言,怕是要等到永远。
时常会随记忆而低回,那一段几度秋凉几度伤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