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天空还未曾被黎明的亮度染透,他把身上的防护服紧了紧,整理好口罩,推着楼下王大爷的三轮车朝大门走去。
小区前几日已经被封的严实,居民们都缩在家里,唯恐病毒的渗入,这疫情来的令人畏惧,也让人痛心。
他是整个小区里,唯一几个被允许外出的人。
妻子说,清晨的露水能够净化空气,所以他把自己的行动悉数安排到了早上。
街道上空无一人,几处冷风吹过,掀起地上的泥土在空中打了个转扑到他的脸上。口罩捂得呼吸不太顺畅,可他还是眯着眼睛直直的往前走。
穿过城南的环形大桥一路向东,便会看到一个巨型的被打磨的光滑的石头,正对着大概有一百五十厘米高的圆形“洞穴”,那是一处废弃的隧道,长度适中,光线昏暗。
他缓缓取出车上的一次性饭盒和尚且散着热气的食物,弓着腰走进隧道,眼前是几处简单搭建的帐篷,头发凌乱的老人们正带着口罩窝在棉被里望着身旁泛着青苔的石头,看到他时眉头上攀上一抹喜悦,拉开帐篷的一角从他手中接过美味的早餐来,吃的欢快。
他耐心的在每个帐篷外徘徊了一圈,留下笑容离开。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言辞。
他来送口罩时,告诉过他们,疫情当头一定要切身做好防御,要对自己负责。
所幸这些老人家都格外信服他的话,安静的待在自己“家”中,不曾外出。
这是一群常年徘徊在外的流浪汉,肺炎没有爆发之前他偶尔发现了这个隧道,以及这么一群可怜人。痛心之余,却又能力有限,只能尽力做些什么以图心安罢了!
疫情当下,他心底的担忧更是愈演愈烈,同负责人协商了许久才终于如愿来照顾一番这群无家可归的老人——搭帐篷、送口罩、每天早晨送来一整天的饭食······
他很想同这群老人聊些什么,或是听听他们的故事,或是谈谈自己的忧虑,可是他不能,他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他还有最爱的妻子,还有幸福的家庭,每个人都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谁也不曾例外。
他就这样每天在隧道里面穿梭着,无论寒冬冷冽的风从袖口渗入每一寸皮肤是多么刺骨,也不管广播里播报的最新疫情报告形势有多严峻,他只是坚守着心底那点儿愿望,在无人留意的地方,给遗失在世界角落里的人一丝关怀。
严格意义上,他并非一个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相反他很惶恐,他习惯了阳光漫射的日子,对于这样突然爆发、令人心痛的灾难多多少少是有些恐慌。
然而他心底终归是藏着那份信念,他要做点什么,即使微乎其微,起码不曾逃避。他相信国家能够安然无恙,也坚信被黑暗笼罩的日子早晚会有终结的一天,可是留下的记忆不会改变,他所做的事情无论多久都能够亲切的讲给自己的后辈们听,是时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品着热茶,他也是有故事的人。
到家之后,用一上午的时间陪妻子浇花,下午的时光随儿子拼拼积木,花香弥漫的间隙,想起隧道里的老人们,在安然之中缓缓睡去。
一夜梦醒,又是周而复始的生活。
幼鸟从窗前飞过,低鸣声划破了稀薄的云彩,妻子已经把饭菜装好,他知道自己又要出发了。
出门之前,儿子摇摇晃晃的跑去抱着他的小腿。他俯身把自己的口罩整理好,温热的手指抚着自己珍贵的宝贝稚嫩的脸庞,眉眼之间的温柔像是融化的雪水一般,声音悠扬“如果你现在会说话,一定会大声叫爸爸一句英雄吧”
是了,和千千万万奔赴在一线斗争的勇士们一样,他也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