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袅袅，升腾，弥散。阿婆闭着眼，口诵佛经，安详沉浸在青烟缭绕中。
我常常被袅袅青烟和若有若无的香味吸引到那间老屋前。老屋仿佛在那里几百年了，是老古董了，门框上有了裂缝，地砖灰黑而残破，处处透着陈旧的气息。倒是墙角的青苔与屋顶上瓦缝中长出的瓦松，幽绿的，显得生机勃勃。
走到门槛前，就可以看到屋子里的情况。屋子里很干净，屋子主人的香炉里总燃着几炷香。她要祭拜的是哪尊菩萨，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她敬畏而严肃地拜完了，就靠着第三条腿拐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到我便笑，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当她那第三条腿一下一下地捣到我面前时，手中便多了一个梨，或一个苹果这对我的诱惑相当大。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摸过去，却发现她在用力往一个纸盒子里塞棉花。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她捡到了一只小黑猫。“昨晚打雷，我睡不着，听到猫叫，出去捡了它。”她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怜爱，“作孽啊，才拳头那么点大，差点要死掉了。”她慢慢地捧起小猫，把它放在软软的棉花上，轻轻地抚着它的头。
我心里替她算了一下这大概是她收养的第六只小动物了。
我忍不住问她：“阿婆，你救了它们，有谁知道呀？”
她放下小猫，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那双浑浊的、难得发出光彩的眼睛，盯着我，盯得我有些发蒙。她一字一句地说：“囡囡，记着，人在做，天在看。”
我被她的样子吓着了，连忙逃了出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敢去老屋附近，怕被她逮住。
小孩子总是不长记性的。某天我又想起了这件事，觉得要问问清楚，就又跑到她那里。
“阿婆，我们老师说了，神是没有的！那个什么‘人在做，天在看’，是你骗我的吧？”
“怎会没有呢？囡囡，举头三尺有神明啊！”阿婆抚着黑猫说。黑猫在她怀里很温驯，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我抬头看了看屋顶的灰黑色房梁，拼命摇头，说：“没看到。”
她叹了口气说：“囡囡，神明是有的，一定有的。你现在还太小，看不到，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了，就能看到了……”
那时的我，当然完全不懂她在谈什么，而且对“等你长大了，就……”之类的话特别反感，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来到草塔中学读书后，我离开了老家。一次偶然回老家，才得知阿婆已不在人世了。我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木门，忽然想哭。这时我猛然想到：阿婆的“神明”，就是我们常说的“善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