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蜡烛,但他也把我们的车门从外面锁上了,我们就只好赶快睡觉。尽管这一天的事儿是这么多,我们却没有象往常的晚上那样聊天,也没有议论各自对这些事儿的印象。
“晚安,雷米。”马西亚说。
“晚安,马西亚。”
马西亚看去并不比我更想说话,这样倒好,我正巴望他不要说话。
但是,不想说话并不等于想睡觉。蜡烛燃尽了,我还 在这张窄小的一床一铺上翻来覆去地寻思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我正在这样寻思的时候,听见睡在上铺的马西亚也在动弹,也在翻身,这证明他也并不比我睡得更好。
“你还 没睡着?”我低声问他。
“还 没有。”
“不舒服吗?”
“不,谢谢你。我自己倒没有什么,但是周围的东西有点不大对头,它们在旋转。它们一忽儿升上来一忽儿沉下去,就象我现在还 在船上、车上似的。”
马西亚睡不着难道只是因为晕船吗?他醒着,他现在想的事情不正是我也在想的事情吗?他是非常一爱一我的,我们的心和我们的思想是那么紧密地连结在一起的,我感觉到的,他当然也能感觉到。
还 是一丝睡意也没有。时间在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有一种压在我心头的隐隐约约的恐惧也在随着它一分钟一分钟地增大起来。起初,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头脑中的那些使人恼火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因为开始的时候,我只觉得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羞惭或发窘的感觉;现在我清楚了,那是恐惧。惧怕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它是恐惧。但并不是因为我睡在这辆车子上、车子又在贫穷的贝司纳尔格林区,我才感到恐惧的。在我的流一浪一生活中,有多少次都是在没有受到保护的情况下度过黑夜的,那时我确实感到过象此刻一样的害怕,可我现在非常清楚,我不用害怕有任何危险,但我还 是感到害怕。我越是想赶走这种恐惧感,心里却越是感到惊慌和不安。
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过去了,因为四周没有报时的钟声,我不知道夜到底已有多深。突然,我们库房门上发出了很大的响声,我说的这扇门,是开向另一条街道的,并不是开在红狮院院内的那扇库房门。接着,在几声在规律的、间歇的敲打后,一束亮光射进了我们的车子。
我非常吃惊,赶紧往四周望了望,这时靠着我一床一铺睡的卡比也被惊醒了,发出了低沉的吠声,我发现亮光是从开在我们车身板壁上的小窗里照进来的;我们的双层铺就贴着这扇小窗,但在我们上一床一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车身上还 有着这扇小窗,因为它被一块挂在车身里面的窗帘挡着,窗帘上半部紧一贴着马西亚的一床一,下半部贴着我的一床一边。为了不让卡比把院子里的人都惊醒,我用手捂住它的嘴,然后拨一开一点窗帘,朝外面望去。
我父亲悄悄进入库房,他不让发出一点儿声音,灵活地打开了临街的这扇门,放进两个人,他们肩上都扛着沉重的包袱,接着他轻手轻脚地又把门合上。
他用一个手指压住嘴唇,用另一只提着一盏灯的手朝我们睡觉的车子指了指,示意不要弄出响声把我们惊醒。他提在手里的那盏灯,是一盏有意用东西遮住了亮光的幽暗的灯。
他如此小心,使我受到感动,我想叫住他,告诉他我还 没有睡着,不用为了我,使他自己这样不方便,但我怕吵醒马西亚,他,马西亚这时也许睡得很好,我于是没有作声。
我父亲帮那两个人从肩上卸下包裹,接着出去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和我母亲一块进来了。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两个人打开了他们的包裹,一个包裹里装满了各种布料;另一个装着各种针织品,好象是一毛一衣、裤衩、袜子和手套这类的东西。
于是刚才使我感到惊异、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一下子全明白了。这些人原来是商人,他们是来把他们的货品卖给我的父母的。
父亲将这些货品逐件在灯光下查看,看完一件递给我母亲一件。我母亲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她把从货品上剪下来的标签放进她的衣服口袋里。
这事使我感到古怪。还 有,在这种时候做买卖也显得有点异样。
父亲一面对货品进行着非常认真的检查,一面悄悄地在和那两个扛包裹进来的人说话;要是我听得懂英语,我就会知道他们说的是些什么;老话说:你不明白,所以你听不懂;我恰恰相反,耳朵听不懂,所以心里不明白。然而“警察”这个字眼,也仅仅是这个宇眼,却没有让我的耳朵漏掉。
包裹里的东西被仔细检查完毕后,我的父母就和那两个人一起离开库房进了屋子,我的周围重新出现了一片黑暗。显然,他们是结帐去了。
我对自己说,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最正常不过的,然而尽管我的愿望是如此善良,我却不能说服自己。为什么这两个人不走红狮院的大门呢?为什么他们说到“警察”这个字眼的时候,声音放得这么低,好象生怕被人在外面听见呢?为什么我母亲要把买来的东西的标签剪掉呢?
这些问题搅得我无法入眠,因为找不到答案,我就极力想把它们从我头脑里赶走,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它们,但毫无结果。过了一会儿,我又看见亮光照进了我们的车子,我也又一次从窗帘的缝隙里向外张望,但这一次,我这样做,是不顾我的意愿,也违背我的意愿的。它和第一次不同,那次是很自然的,只是想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这一次,尽管我对自己说,我不该看,但我还 是看了;我对自己说,也许还 是不看更好,可我还 是想看个究竟。
现在只有我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母亲把运来的东西很快打成两个包,父亲把库房的一个角落打扫干净。在他用扫帚使劲扫开的干的沙土下面,立刻出现了一块翻板。他掀一开翻板,我母亲这时已经把两包东西捆好,父亲抱了这些相好的东西从翻板口下了地窖,母亲用一盏灯照着,但我看不见地窖有多深。包裹下去了,父亲自己空着手上来了。他把翻板盖好,用扫帚把扫去的干沙土又好回原处;他的这些活儿一做完,翻板的进出口就再也看不见了。他们两人又通力合作在沙土面上撒了些麦秸,那个地方便和到处都是麦秸的库房的别的地面一样。
他们出去了。
在他们轻手轻脚关上库房门的时候,我觉得马西亚好象在他的一床一铺上动了一下,然后又似乎把头枕到了枕头上似的。
马西亚看见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了吗?
我不敢问他。现在已经不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在使我窒息了,我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害怕。真可怕,我从头到脚都叫冷汗浸一湿了。
我就这样痴痴呆呆挨过了整整一一夜,直到附近的一只鸡用它的啼声向我报晓时我才睡着;然而那是一种昏沉的、心悸的、做着恶梦的睡眠,这些恶梦使我害怕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阵开锁的声音把我吵醒了,我们的车门被打开了。我以为是我父亲来告诉我们该是起一床一的时候了,我闭上眼睛,不想去理他。
“是你弟弟,”马西亚对我说,“他让我们自一由了,他已经走了。”
我们起一床一。马西亚没有问我睡得好不好,我也没有问他任何问题。他盯着我瞧了半天,我只好把眼睛转开,不去看他。
我们回到昨天吃饭的那间屋子,但父亲和母亲都不在那里,只有祖父一动不动地坐在火炉边的他那张扶手椅里,好象从昨天以来他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那个叫安妮的姐姐在擦桌子,我的大弟阿仑在打扫屋子。
我走过去想和他们握手,他们都只顾干他们的活儿,根本不答理我。
我向祖父那边走去,但他不让我一靠近,象昨天一样,朝我啐了一口,我立刻站住了。
“你问问吧,”我对马西亚说,“我今天上午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父亲和母亲。”
我怎么说马西亚就怎么问。我的祖父听到讲的是英语,变得稍微和气了点,他那呆滞得可怕的脸容有了些松动,开始愿意回答了。
“他说些什么?”我问.
“说你父亲要出去一整天,你母亲在睡觉,说我们可以去散散步。”
“他就说这些吗?”我又问,觉得这段翻译出来的话太短了。
马西亚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态。
“我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他的其余的话。”他说。
“挑你听明白的说吧。”
“他好象说,如果我们在城里碰上好机会,就不该放过。他还 加了一句:‘记住我的话,我们是靠傻瓜养活的。’这一句话他肯定是说了。”
我的祖父大概猜到了马西亚对我说了些什么,因为他在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用他那只没有瘫痪的手,做着往他的口袋里放什么东西的样子,同时还 眨了眨眼睛。
“我们出去吧。”我对马西亚说。
整整两三个钟头里,我们都在红狮院附近溜达,不敢走远一步,因为我们怕迷路。我发现贝司纳尔格林的白天比它的黑夜还 要可怕。你在人们身上看到的,或是在人们住的房子里看到的,都是令人心酸至极的贫穷景象。
马西亚和我一路走,一路看,谁也不说话。
我们转身往回走,走到了院子的另一头,我们回家了。
我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她的房间,我从门口看见她的头靠在桌子上。我想她是病了。既然我没法和她说话,我就跑过去拥抱她。
我用双臂搂住她,她的头抬起来了,但摇晃着;她眼睛看着我,但肯定没有看见我。我从她嘴里喷一出的热气中闻到一股金酒的味道。我退了回来。她的头又栽倒在摊开在桌子上的她的两条胳臂中间。
“金酒。”我的祖父说。他冷笑地看着我,又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活,而金酒这个词我是听得懂的。
开始,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般。几秒钟后,我看了看马西亚,马西亚也看看我,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我们两人又出去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手拉着手,并肩走着,一言不发。我们径直朝前走,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什么地方。
“你这样走,是想去哪里?”马西亚惴惴不安地问我。
“我也不知道。到一个我们可以说话的地方去,我有话要对你说。这里人太多,在人群里,我不能讲话。”
这是事实,我在维泰利斯戏班子里的时候,我和我师傅的流一浪一生活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田野上或森林中度过的,这就使我养成了一个一习一惯,从来不在城镇或乡村的街道上讲重要的事情,因为只要有人过来打扰我一下,我的想法、我本来想说的话就会被打乱,而我现在正准备严肃地和马西亚谈一次话,所以应该让自己保持清醒,知道该讲什么和怎么讲。
当马西亚问我究竟想去哪里的时候,我们正走在一条宽阔的街道上,它比我们刚出来时经过的那些小街要宽得多。我仿佛瞥见了街道尽头有着树林,可能快到田野了吧,我们朝这个方向走去。但根本不是什么田野,而是一个有着宽广的绿色草坪和幼树丛的大公园。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我那坐下来同马西亚好好谈一谈的想法可以实现了。
我已下了决心。我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一爱一你的,我的小马西亚。”当我们选了个僻静隐蔽的角落坐下来后,我马上就对我的同伴讲出了我准备好的第一句话,我接着说下去,“你是知道的,对吗?正是出于友谊,我才要求你陪我来到我的父母家里。你不会怀疑我对你的友谊吧,是吗?”
“你真是个傻瓜!”他强装出笑脸回答我。
“你想笑,为的是让我坚强起来;但是,如果我变得脆弱了,那也没有关系。除了你,我能向谁去哭诉呢?”
我于是扑在他怀里,哭得跟泪人一样了。当我在这广袤的世界中失去了一切,只剩下我孤身一人的时候,我也不会感到现在这般的不幸和痛苦。
放声痛哭了一阵之后,我强使自己平静下来。不是为了让马西亚怜悯我,我才把他带到这个公园里来的;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
“马西亚,”我对他说,“你应该走,应该回到法国去。”
“要我离开你,永远办不到!”
“我早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我的,你说你永远不离开我,这使我感到安慰,感到幸福,请相信我吧。但是,你应该离开我,你应该回到法国、回到意大利去。你去哪里都行,这并不重要,只要不留在英国。”
“那你呢,你想去哪儿?你愿意我们去哪儿?”
“我!我应该留在这里,留在伦敦,留在我的家里。难道留在我父母的身边不是我的义务吗?把我们剩下的钱带上走吧!”
“别说这些了,雷米!如果谁应该离开的话,正相反,应该是你。”
“为什么?”
“因为……”
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两只眼睛避开了我的询问的目光。
“马西亚,你应该用真话回答我,要坦率,不要转弯抹角,不用担心我受得了还 是受不了,不要害怕,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有睡着?你都看见了?”
他垂下了眼皮,用憋住气的声音说:
“我没有睡着。”
“你看见什么了?”
“都看见了。”
“那么你都明白了?”
“卖货的那两个人,他们的货色不是买来的。你父亲责怪他们为什么不敲屋子的正门,而去敲库房的门。他们回答说,警察正在注意他们。”
“这你就明白了,你应该离开。”我对他说。
“如果我该离开,你也同样该离开。我们俩哪一个留在这里都没有好处。”
“我要你陪我来,那是根据巴怕兰一妈一妈一对我说的情况,也根据我自己的梦想和愿望,我原以为我的家庭能使我们俩都受到教育,我们也可以从此不分开;但事实并非如此。梦想……最后还 是梦想,我们只好分手了。”
“决不分开!”
“好好听我说,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不要再加重我的痛苦了。在巴黎,如果我们碰上了伽罗福里,如果他又把你抓在手里了,你当然就不会再愿意我和你待在一起了,不是吗?那么此刻我对你讲的,正是那个时候你会对我讲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不回答。
“是这样吧?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他想了一会儿,说:
“该轮到你听听我的了。好好听我说吧。在夏凡侬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家里的人在找你;我听了之后非常痛苦。我本该为了你将找到父母而高兴,可相反,我很不高兴。我没有想到你的快乐和幸福,我只想到我自己。我当时想:你有了兄弟和姐妹,你就会象一爱一我那样去一爱一他们,也可能一爱一他们胜过一爱一我;但他们有钱,他们有教养,受过好的教育,他们是些长得很漂亮的少爷、小一姐,我嫉妒了。明白了吧,这就是你应该知道的,这就是我应该向你承认的真话。我要求你饶恕我,如果对这样自私的感情你也肯饶恕的话。”
“啊,马西亚!”
“说呀,对我说你饶恕我了。”
“我真心真意地原谅你,我早就知道你的痛苦,我没有责怪过你。”
“那是因为你太傻,你是个诚实的大傻瓜。应该恨那些心坏的人,过去,我的心就很坏。你所以能原谅我,那是因为你的心太好;我的心不好,所以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有些想法,你并没有全知道,我曾对自己说,‘我和他一道去英国,先去看看再说,他要是很得意,很神气,在他没有功夫再想到我的时候,嘿,那我就赶紧走,我要一口气跑回卢卡,去拥抱我的克里斯蒂娜。’但是你现在并不富有,并不幸福;你不但没有钱,而且你……就是说,你也并不象我们当初想象的那样会忘掉我。这样,我就不该走了,我的兄弟,我的好雷米。”
说着说着,马西亚抓住了我的手,亲了又亲;泪水充满了我的眼睛,然而,这不再是我刚才所淌出的那种苦涩的和灼痛人的泪水了。
我尽管感动得不能自己,但我还 是没有放弃我的想法。
“你还 是应该走,回法国去,去看望丽丝、阿根老爹和巴伯兰一妈一妈一,去看望我的朋友们。你应该对他们讲,我为什么不能做我一心想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不能实现我的梦想和诺言。你去解释一下,我的父母并不象原先我们想象的那样富有,这就足可以使大家原谅我了。你说是不是?我的父母并不富有,这就说明了一切,对吗?贫穷并不是一种耻辱。”
“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富有,你才要我走的,所以,我不走。”
“马西亚,我求求你,不要加重我的痛苦了,你看,我已经苦成这个样子了。”
“啊!我不强迫你对我明讲那些你认为说了之后会蒙受羞辱的话,我不是那种刁钻的人。但我也不是那种一精一明的人。我不一精一明,我的这个东西,”说到这里,马西亚停了下来用手敲敲他的脑袋,“它不灵,对钻到它里面去的东西常常不太明白;但是不要紧,我在这里还 有着另外一件东西,”说到这里,马西亚又停了下来;这回,他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它什么都能感觉到,什么都能察觉出来。现在,你要我直说,那我就直说,并不是因为你父母穷你才要我走开的;也不是因为他们不能养活我,因为我并不需要他们负担什么费用,我可以为他们干活。是……是因为你在夜间看到了那情景之后,在为我担心。”
“马西亚,不要说这些了。”
“你害怕我将来也会去剪掉不是花钱买来的东西上的标签。”
“啊,别说了!马西亚,我的小马西亚,别说了!”
我把羞得通红的脸藏在两只手掌中间。
“好了!如果你为我担心,”马西亚继续说,“我也为你担心。所以我对你说:‘我们一起走吧!回到法国去!找巴伯兰一妈一妈一、丽丝和你的朋友们去!’”
“办不到!我父母对你来说,可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你也不欠他们什么;而我呢,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应该留下,和他们在一起。”
“你的父母!这个瘫痪的老头是你的祖父!这个倒在桌子上睡觉的女人,是你的母亲!”
我猛地站了起来,用命令的、不再是恳求的口吻喊道:
“住嘴!马西亚,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话!你讲的是我的祖父和母亲,我应该孝敬他们,一爱一他们。”
“假如他们真正是你的父母,那你就应该这么做;但是,他们如果不是你的祖父,也不是你的父母,那你难道也同样去孝敬他们和一爱一他们吗?”
“你没有听见我父亲讲述的那一段经过吗?”
“故事能证明什么?他们失掉了一个你这样年龄的孩子,他们在找他,找到了一个年龄一样大的,就是那么回事。”
“你忘了,人家把他们的孩子偷走后,扔掉孩子的地方是在勃勒得依街,我恰好是在这条街上被发现的;再加上孩子的丢失、被扔掉和被发现都在同一天。”
“为什么同一天就不可能有两个孩子都被人扔在勃勒得依大街上呢?警察局长打发德里斯科尔到夏凡侬去,难道他在这件事情上就肯定不会弄错吗?这种事情是可能的。”
“荒谬!”
“也许是吧。我说的和我解释的都可能是荒谬的,但那是因为我说不清楚,解释不清楚;那是因为我的脑子笨,要是换一个人,他就会把事情解释得比我清楚、比我合理了。并不是事情荒谬,是我这个人太笨。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唉,不,不是事情没有解释清楚,而是还 有许多事情你根本没有解释。”
“最后,你还 应该注意到,你一点也不象你的父亲和母亲,你的头发也同你的兄弟姐妹们的完全不一样,你要注意听着,他们的头发是一模一样的金黄色,而你的为什么不是?另外,还 有一点也很奇怪,这样的穷人,怎样花得起那么多钱去找一个孩子?依我看,这些理由都足以说明,你不是德里斯科尔家的人。我知道,我蠢,人家也常常指着我这么说,说我的脑瓜太笨。但是你不姓德里斯科尔,你不应该和德里斯科尔一家待在一起。如果你对我说的全然不顾,一定要和他们在一起,那我也留下。不过你应该给巴伯兰一妈一妈一写封信,让她确切地告诉我们,包裹你的襁褓是个什么样子。当我们收到她的信之后,你就去问问你那所谓的父亲,那样我们也许就能把事情看得清楚一些。直到那个时候以前,我哪儿也不去,只和你待在一块。如果需要干活,我们就一起去干。”
“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敲马西亚的头呢?”
他凄然地笑了。
“那也不会是最难受的吧,为朋友挨几下接会感到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