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西方人对于女一性一的审美除过外貌美之外还 有心灵气质上的要求,他们把美分为七种:伟大、崇高、单纯、妩媚……,遗憾我倒想不起另三种是什么了。但对于女一性一,他们似乎更推崇单纯无邪的女孩,他们认为单纯本身就是一种美。早年看了一些古典的外国小说和外国电一影,书中女主角以单纯无邪者居多,如《大卫·科波菲尔》里的朵拉,《德伯家的苔丝》里的苔丝,电一影《叶塞妮亚》里的路易莎,《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等等。
中国人对于女一性一的审美除过外貌美之外,则更看重女子的聪明与否,武侠小说里常有‘冰雪聪明’的女孩,如《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蓉。《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王熙凤也是典型的聪明外露的女子,贾母最喜欢的就是这两个,作者似乎也更偏一爱一这两个人物。薛宝钗和袭人也不是不聪明,她们是属于聪明内敛型的,不事张扬罢了。而迎春这样的女孩往往就作了陪衬的角色。
林黛玉初入贾府时作者详细描摹了她的小心谨慎、察颜观色、唯恐出错的心理。例如到王夫人那里时,王夫人把黛玉往贾政的位子上让,王夫人是何居心不好说,但倘若她真坐上了贾政的位子或许就会被认为不知礼,聪明的林黛玉猜到了那是贾政的位子坚决不坐,才避免了可能犯的错误。饭后饮茶时又有一个小细节,第一道上的茶是漱口用的,第二道茶才是饮用的,如果不是黛玉小心,恐怕出了笑话惹人耻笑。这一回目黛玉入贾府的详尽细腻的心理描写给我们展示出了一个心思细密、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形象。
宝黛初见时,作者通过宝玉之眼又对黛玉作了最一精一心的描摹: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一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比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比干是纣王的丞相,据说聪明异常,但因为得罪了纣王和妲己被残酷处死了。传说比干心有七窍,妲己要看看比干的心,纣王便让比干挖出心来看。比干的心有没有七窍不得而知,这里只是借比干喻黛玉,意思是说林黛玉聪明绝顶。有趣的是我在查阅比干的资料时发现比干竟是林姓的始祖,看来林妹妹不但是继承并发扬光大了他们林家的聪明的基因传统。
林黛玉的聪明还 体现在能说会道。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中先是宝玉去探望宝钗,随后黛玉也去了。她看见宝玉便笑道:“嗳哟,我来得不巧了!”宝钗笑道:“这怎么说?”黛玉笑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道:“我更不解这意。”黛玉笑道:“要来时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是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姐姐如何反不解这意思?”……
接着宝玉要吃酒。这里宝玉又说:“不必一温一暖了,我只一爱一吃冷的。”薛姨一妈一忙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飐儿。”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一性一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若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 不快不要吃那冷的了。”宝玉听这话有情理,便放下冷酒,命人暖来方饮。
黛玉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一娘一冷,使我送来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 快些!”宝玉听这话,知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的笑两阵罢了。宝钗素知黛玉是如此惯了的,也不去睬他。薛姨一妈一因道:“你素日身一子弱,禁不得冷的,他们记挂着你倒不好?”黛玉笑道:“姨一妈一不知道。幸亏是姨一妈一这里,倘或在别人家,人家岂不恼?好说就看的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从家里送个来。不说丫鬟们太小心过余,还 只当我素日是这等轻狂惯了呢。”……瞧瞧这几句话说的,一语双关,含讽带酸,既达到了讽刺的目的又无伤大雅。
紧接着李嬷嬷要阻止宝玉喝酒。
说话时,宝玉已是三杯过去。李嬷嬷又上来拦阻。宝玉正在心甜意洽之时,和宝黛姊妹说说笑笑的,那肯不吃。宝玉只得屈意央告:“好一妈一妈一,我再吃两钟就不吃了。”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在家,隄防问你的书!”宝玉听了这话,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头。黛玉先忙的说:“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一妈一留着呢。这个一妈一妈一,他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了!”一面悄推宝玉,使他赌气,一面悄悄的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那李嬷嬷不知黛玉的意思,因说道:“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倒劝劝他,只怕他还 听些。”林黛玉冷笑道:“我为什么助他?我也不犯着劝他。你这一妈一妈一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一妈一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一妈一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定。”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道:“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 尖。你这算了什么。”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真真这个颦丫头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林黛玉一席话让李嬷嬷差点得罪了薛姨一妈一,李嬷嬷自然不敢再劝阻,只好随他去了。可见林妹妹不只是笔下有文章,嘴里也有文章呢?但这些聪明还 不足以使林黛玉卓越超群,能使她成为十二钗之冠者还 是她的诗才。自古聪明女人多了去了,但能有文字一精一华者少之又少,而能在青史上留下名的女子除过后宫的女人,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以诗文传世的女子。关于黛玉的诗才另辟一篇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