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漫长的一天——毫无道理的热,说不出来的热,热得无法动,也无法想事情。树林村整个瘫痪了。所有的东西都停止了运转。太一陽一是一个庞大而没有边际的圆,一个无声的怒吼,一一团一燃一烧的强光,燃一烧得如此透澈,甚至在丁家客厅里的窗帘通通拉下之后,太一陽一仍仿佛在客厅里。你根本无法把它挡在外面。
整个下午,一温一妮的一妈一妈一和一奶一奶一都忧伤的坐在客厅,拿扇子扇风,啜饮柠檬水。她们的头发乱蓬蓬的,两膝松垮垮的,这跟她们平常那副文雅、有教养的模样完全不同,不过看来却有趣多了。一温一妮并没有跟她们留在客厅里。相反的,她带着装满水的瓶子,回到卧房,坐在窗旁的小摇椅上。一旦她把杰西的瓶子藏到写字台的一抽一屉里去,除了等待,就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她房门外的走廊上,爷爷的钟正从容地滴答滴答的响着,对别人的不耐烦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温一妮发现自己正顺着它的节奏,前、后、前、后、滴、答、滴、答的摇荡着。她想要读书,但房里太静了,静得她无法专心。好不容易熬到吃晚饭的时间,她心里才雀跃起来。她总算有一件事可做了。
这一餐饭,丁家每个人都热得食不下咽。一温一妮走到屋外,发现天色正急遽地转变。云,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聚积成厚厚一层,而原本空荡荡的蓝天,也被一大片白雾遮住了。接着,太一陽一依依不舍地退到树梢后,雾的颜色越来越深,成了透亮的黄褐色。小树林里,叶子的下面部份全翻了上来,使树林变得一片银白。
空气很明显地沉闷了,压着一温一妮的胸口,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她转过身,走回屋里,“好像快下雨了。”她告诉客厅里那些极度虚脱的人,他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都发出感激的呻一吟。
每个人很早便上一床一了,而且在回房的途中,还 把屋里的窗子都紧紧关上。虽然外头天快黑了,但仍有黄褐色的细片闪光留在某些东西的边缘。起风了,把铁门吹得嘎嘎响,树林里的树也不停摇动。雨的气味,甜甜的散布在空气中。“这是怎样的一个礼拜呀!”一温一妮的一奶一奶一说。“嗯,感谢主,就快过去了。”一温一妮心里也这么想——是的,一切就快过去了。
距离午夜还 有三个小时,一温一妮却找不到什么事好做。一温一妮在她房里不安地走动着,时而坐坐小摇椅,时而躺在一床一上,数着走廊挂钟的滴答声。她除了感到非常兴奋外,内心也塞满了罪恶感。短短的三天内——感觉上比三天还 长很多——这是第二次她要做她明知道是不准做的事。她问都不用问就知道。
一温一妮有她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她知道,她可以在事后说:“嗯,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不能做!”但是那有多愚蠢啊!他们当然不会想到,把这一项列入“不能”的项目。她一想到他们说:“听着,一温一妮不能咬指甲,别人说话时不能插嘴,深更半夜时不能到*去一交一换犯人。”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那并不好笑。当明早警佬在牢房一中发现了她,再度把她带回家时,事情会怎么样?他们又会怎么说?他们以后还 会不会相信她?一温一妮坐在小摇椅上,吞着口水,不安的晃动着。嗯,她一定得想个办法,不说什么就能让他们了解。
走廊的挂钟响了十一下。屋外,风已停了。所有的事物似乎都在等待。一温一妮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想着塔克和梅,还 有迈尔和杰西,想着,想着,她的心软一了下来。他们需要她,他们需要她帮忙。说来还 真好笑,她觉得他们是无助的。他们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需要她,她也不想让他们失望。梅将重获自一由。没有人有发现这秘密的必要,一温一妮也没有。没有人有必要发现梅不会……一温一妮立刻把这个画面赶出心头,这个足可证实秘密的恐怖画面。她连忙把心思转向杰西。当她十七岁时……她会那么做吗?如果那是真的,她会那么做吗?如果她那样做了,她会后悔吗?塔克说过:“那种感觉一定要到事后才发现的。”但不,那不是真的,她深深的知道,虽然此刻她是在她的卧房里。他们极有可能是疯了。不管怎么样,她是一爱一她们的,他们也需要她。她反复地想着,想着,后来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抽一动了一下,吃惊地醒过来。挂钟稳稳地发出滴答响,整个世界是一片漆黑。外面的黑夜似乎也垫起脚尖等着,等着,屏气凝神地等待着暴风雨。一温一妮偷偷走到走廊,皱着眉头望向黑影中的钟面。她终于看到了,衬着白底的黑色罗马数字,隐隐约约仍可辨认出来,而铜质的指针也微微发着光。当她凝神钟面时,长针又喀答地向前移了一格。她并没有错过时间——还 有五分钟才到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