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信发出去后，凡卡高兴得不得了，他的小脑子里全是自己和爷爷、泥鳅在一起时的快乐场面。当然，也有令人不开心的事情发生：由于自己工作时分神，老板总随手捞起个家伙就打他...

信发出去后，凡卡高兴得不得了，他的小脑子里全是自己和爷爷、泥鳅在一起时的快乐场面。当然，也有令人不开心的事情发生：由于自己工作时分神，老板总随手捞起个家伙就打他的脑袋（“大概是认为我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吧。”凡卡常这么想）伙计们也常嘲笑他：“喂，茹科夫，你的榆木脑袋里又想着那些乡村的‘小伙伴’了吧！”（凡卡真想朝着他的塌鼻子揍上一两拳）……尽管如此，凡卡心中的希望之火，喜悦之火还是没有熄灭掉，依然熊熊地燃烧着，他幼小的心灵中残存着，但却是深根蒂固着的一个信念：爷爷会接自己回到小山村！他总是一面扳着指头数着信车到来的日子，一面出神地想着：莫斯科真不是穷人待的地方。老板说，这里是富人的天堂，因为富人到这儿可以大把大把地花钱，享受，而穷人在这里只能受苦，还要被楦头打脑袋……不过，莫斯科的东西真好，有一种黄油面包，真香！在街上老远就闻到了。（想到这里，凡卡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能要二十戈比吧！老板常吃，还常拿它喂狗呢！可他总斜着眼睛瞟我们！

凡卡想到这里，不满地撇撇嘴巴，然后，他的一只手拨开自己那挡住眼睛的，脏兮兮，蓬松松的棕色头发，一只手托着脑袋，接着想：哎——，要是我也能吃到就好了！等爷爷来了，一定让他给我买一块！就一小块！尝尝就够了。想到这里，凡卡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美好的幻想中……

终于，在一个阴沉沉的傍晚，信车来了，那辆满载着凡卡希望的信车来了！凡卡在店里听见了信车所发出的“叮叮铛铛”的声音，兴奋难以言表，他不知道信车是否能将爷爷像变魔术一般的捎来，但他认为，这辆信车能为他带来爷爷的问侯，能将他带回魂牵梦萦的小山村。他一把丢下做鞋用的模具，奔了出去……

我跑得真快！凡卡这么觉得，尽管跑出店门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后来，一切竟是那样的顺畅，一开始，他的耳边还回荡着老板娘的怒吼声，尽尽一会儿，就远得听不见了，他还没这么高兴过（起码在到城里来的这两个月内是）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是喜悦！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悦！凡卡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小豹子，刺骨的寒风刮在他的脸上，像刀割一般疼……他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他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

“伯依老爷！怎么办？好像撞死了一个人……呀！还是个孩子呢！”冰冷的大街上，停放着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车子旁站着一个面红耳赤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单薄的衣服，极不自在地搓着手，着急地在车前走来走去。而在车前面的空地上，躺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子，他穿着破烂的衬衣，光着脚，一头蓬松的棕发遮挡住了他苍白的小脸，而他的嘴角向上扬起，似乎刚刚经历了一件高兴的事，在他的身下，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这火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大街上显得如此夺目，婉如一朵盛开的血莲花。

这时，从那辆矫车里传出了一阵懒洋洋的声音：“撞死谁了？”那声音中满是不在乎。外面的男子答道：“好像是鞋匠阿里亚希涅那儿的一个学徒，叫伊凡……”他还未说完，车中那个男子另人讨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过，这次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厌恶：“学徒？乡下来的野孩子吧！难怪这么冒冒失失的！哼，他自己倒是死了，一了白了，可我的车要是被撞坏了，把他卖了也赔不起！”“那，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呀？”“没事儿，”车里的人满不在乎地说，“你把他扔在路边就行了。至于阿里那儿嘛，还不是小菜一碟，对他来说，一个学徒的命还不及一颗鞋钉重要……还不快去！这么冷的天，你想把我给冻死啊！”

外面的男人听见了，脸色又变成了原先那种腊黄色，看得出，他松了一口气。他搓搓手，一把提起凡卡，小心翼翼地不让手沾上血迹……将凡卡拖到路边后，他仓徨地逃开了，只留下一个颓废的背影……在离开前，他还嘟囔了一句：“这年头，人命比狗命还轻贱。”声音很小，很小……

车开走了，冰冷的大街上只剩下了凡卡单薄的身体，或许，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爷爷了。阴冷的风呼呼地怒吼着，在大街上响起空旷的声音，那声音像在哭泣，又像在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