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隐隐又听见几声鸡鸣,整个田野还笼罩在深蓝的夜幕中,朦胧睁开眼,窗外的山丘上还挂着几颗星。外公醒了,虽然他竭力抑着因起床穿衣磨出的嗦嗦声,但我还是听见了,外公又拿着锄头走近了那片还在安然熟睡的田野。
当天边划出一道红晕,我也起了床。外婆刚做好了早饭,外公便回来了,背着一篓青菜,还冒着泥土的鲜气。外公很瘦,以至于我甚至看得出他骨架的轮廓还有那搭在上面的条条青丝。这佝偻的身形,也就是这桌上的清粥小菜喂出来的吧。
饭后,外公将菜捆好放进背篓准备去镇上卖了。而我就慢条斯理的拿出一些故事书消遣着,来挨过寂寞漫长的上午。中午,外公又踩着饭点回来了,这时我们又才聚到了一起。我看见外公劳累的样子,真想让他停下来休息,不过他就是闲不了一样,午休过后又拿起锄头去了田里,这一去准又只有夕阳才把他送的回来了吧。
时间慢慢将我送进了学校,妈妈便把我接到城里上学。我再也不能天天见到我那劳累的外公了。不过,我回到家若是见了桌上的各种零食,新鲜的蔬菜还有逗孩子的小玩意儿,就知道外公来了。我换鞋时,看见门口摆着一双看得出被擦过但还是让黄泥巴钻进了缝隙的鞋。外公还是像以前那样劳累吧。
舅舅,舅妈也在城里买了房子,决定街外公外婆一起住。他们正商量着,外公一个电话打断了讨论。外公告诉他们,他现在过得很好,他不愿到城里来。他不愿丢下他的黄泥地。
现在,我读了高中。数数才发现,离我离开外公家已经六年了。那天,突然听到妈妈说老家的地要被占了,外公外婆去了舅舅家。我趁着放假去了舅舅家看外公。可是外公除了见到我时展出了笑脸,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我看见过笑容了,满脸的皱纹填满的全是愁苦,挤出来的再没有欢颜。我坐在沙发上和外公一起聊天,问他老家的事。他说不是他不想享清福早点搬走,只是他种了一辈子地,他的根已经扎在了黄泥地里,看着他精心照料的土地,那种归属感让他觉得很踏实,那种收获的成就感也来得那么真实。他是个农民,种着自己的地,尽着自己的本分。外公告诉我,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算我了,他语重心长、满心恳切的告诉我,我也有我的本分,我应该为我的本分尽心尽力,他期待着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天。
感谢外公让我寻清了自己前进的道路,我仿佛明白了很多。我常去看外公,他仍然那么深沉,也依然不变的穿着他那带有黄泥巴味道的外套和布鞋。可是,我就喜欢外公身上那种大自然的味道,在那种味道前面无所伪装,如卸重负,返璞归真。能让人回归本分,尽心尽力。为了外公的心愿,更为自己的本分,我努力着。
然而,前几个月,外公被诊断出胃癌,不到两个月,他就永远的离开了我。妈妈告诉我,外公把他辛苦攒下来的钱留给了我读大学用。我的喉咙穿了根刺,化不开咽不下。
我看了外公最后一面,瘦骨嶙峋,身躯佝偻,穿着带着黄泥巴味道的外套。家人把他葬到了老家,我想他到了天堂,一定也望见了他魂牵根系,无垠的田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