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金陵十二钗之一,薛姨妈的女儿,家中拥有百万之富。她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她热衷于“仕途经济” ,恪守封建妇德,而且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她挂有一把錾有“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金锁,薛姨妈早就放风说∶“你这金锁要拣有玉的方可配”,在贾母、王夫人等的一手操办下,贾宝玉*娶薛宝钗为妻。由于双方没有共同的理想与志趣,贾宝玉又无法忘怀知音林黛玉,婚后不久即出家当和尚去了。薛宝钗只好独守空闺,抱恨终身。
薛宝钗是《红楼梦》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她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她是宝、黛、钗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之一,而且还在于这一艺术形像所蕴含的丰富内容,以及这一形像的创新性。
对于薛宝钗这一人物形象,历来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尊薛而抑林,有的则尊林而抑薛。历代所引邹弢与其友许伯谦因争论激烈而“几挥老拳”的故事,就是一典型事例。即使到今天,仍然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林黛玉尖酸刻薄,心胸狭窄,爱使小性儿,而宝钗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豁达大度;有人则认为,宝钗性冷无情,虚伪奸险,是个“女曹操”。同一人物形象,竟然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一则固然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原因,同时也说明这一形象的复杂性、丰富性和描写的客观性。那么,到底怎样看待这一人物形像呢?首先必须摒弃个人的偏见和爱恶,而从作品的描写刻画中进行具体分析。
从《红楼梦》对薛宝钗的描写中可以看出,曹雪芹所塑造的薛宝钗形像,是封建社会中一位典型的标准的淑女。这一形像的基本特征,表现为她是封建礼教忠诚的信仰者、自觉的执行者和可悲的殉道者。
然而这一封建淑女形象又是复杂的、丰富多彩的。薛宝钗一出场,容貌美丽,举止娴雅,看似当时正统淑女的典范,骨子里却颇有愤世嫉俗的性格因子,她对当时的社会抱有一种强烈的批判精神。第38回作《螃蟹咏》,对当时横行霸道的官场人物如贾雨村之流,尖锐讽刺。而她最喜爱的词曲,居然也是一首富于孤愤、反叛色彩的《山门·寄生草》!由于受程高本误导,红学界对薛宝钗思想性格认识长期偏离实际情况。传统观点认为薛宝钗“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其实在曹雪芹的笔下,她恰恰因为自己的个性而得罪了家长!
小说第22回,宝钗曾一首《更香谜》引得贾政扫兴:“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第40回,在贾母携刘姥姥参观大观园的时候,宝钗蘅芜苑那“雪洞”一般朴素的室内布置,又引起了贾母的大为不满,认为是在亲戚面前很扫了她的面子。贾母对宝钗,一则曰“使不得”,二则曰“不象”,三则曰“忌讳”,四则曰“不要很离了格儿”,五则曰“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全是负面评价。“荣国府元宵开夜宴”的时刻,贾母命自己所心爱的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与自己同坐主桌,却惟独将宝钗排挤到了主桌之外,同李纹、李绮辈坐在一起,都是宝钗在贾母面前由“受宠”转为“失宠”的重要标志。如她真是“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她何以会落到如此结果呢?可见,在曹雪芹的原著中,宝钗恰恰是最不屑于玩弄什么“城府”,以讨好家长的人!正好,脂砚斋对于钗、黛写应制诗一事的评语也是:“在宝卿有生不屑为此,在黛卿实不足一为”。对弱者真切的同情,却对权势者“不屑”,这才是宝钗行事的基调。
薛宝钗另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很世故,即很会做人和处世。在贾府这个派系复杂、矛盾重重的大家族中,她一方面抱取“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另一方面,她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和各方面的人保持着一种亲切自然、合宜得体的关系;正如脂评所说:“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可厌之人末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而在这种貌似不偏不倚的处世态度中,她特别注意揣摩和迎合贾府统治者的心意,以博取他们的好感,而对于被人瞧不起的赵姨娘等人,也未尝表现出冷淡和鄙视的神色,因而得到了贾府上上下下各种人等的称赞。贾母夸她“稳重和平”;从不称赞别人的赵姨娘也说她“展洋大方”。就连小丫头们,也多和她亲近。
很多人认为宝钗虚伪,说她喜欢讨好人和奉承人。贾母要给她做生日,问她爱听什么戏,爱吃什么东西。她深知老年人喜欢热闹戏文,爱吃甜烂食物,就按贾母平时的爱好回答。她还当着面奉承过贾母。她说:“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她怎么巧,也巧不过老太太去。”结果是贾母大夸奖她:“提起姊妹”,“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
我们不能够一味指责薛宝钗虚伪,说她是个马屁精。宝钗博得老人开心,也是种敬老爱老传统美德的表现,宝钗留心观察,这点是必不可少的。宝钗富有帮助别人的热心,如湘云、邢岫烟、黛玉甚至香菱,就连极不怎么样的贾环,在分送礼品时,都不忘了他的一份。她的做法符合她平时的一贯处世态度,圆润,面面俱倒,不漏一处,也不厚此薄彼,拉拢着人心。她能够在妒心极重,“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贾府,广得人缘,好评如潮,这也是很让人钦佩的。
而我们也应该注意到,贾母领着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时候,见到他的屋子“如雪洞一般”,竟勃然大怒,说“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在贾母看来,几个姊妹的房间,差不到那里去,何必要沾了我们这些老婆子的习气。一般小姐的绣房,要布置的精致有活力,这样才以体现一个花季少女青春洋溢的生活。而宝钗素来不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她虽然举止行为都喜欢迎合他人的意思,但内心却自有主张,并不因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的喜好,凤姐送来的东西她也退了回去,这说明她在自己的私人领地坚持自己个性和主张,即便这让贾母大感丢面子。
这并不是能全部用封建思想荼毒来解释,在高举反封建大旗的时候,最起码的是要尊重一个人的个性和*,宝钗有不喜欢”花儿、粉儿“的权利,更有随自己的喜好布置自己房间的权利,因此在用宝钗房间装饰来做宝钗被封建思想荼毒的证据的时候,应该首先充分尊重一个人的个性和选择,而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放弃所持理论的重要原则,陷入到为证而证甚至双重标准的怪圈中去。
宝钗的房间同她的内心是相互映照的,衬托出她冷眼看尘世的姿态,并且和她的词作“千丝万缕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是相互呼应的,这样我们也不难理解为什么随时从分、颇有人缘的薛宝钗会做出《螃蟹咏》这种愤世嫉俗的诗词来。她虽然可以容忍人世间种种的不合理,但并不表示她内心也认同,她有她的坚持和原则。
当然,她自觉不自觉的维护逢迎核心人物的欢心,是要特别值得指出的,这也是她的人情世故的策略。她最常去的是王夫人的房间,不管长辈做错了,心有戚戚焉,她都要一番说辞,积极的消除长辈心中的顾虑。金钏儿投井自杀后,王夫人心里不安。她安慰王夫人说:金钏不会自杀;如果真是自杀,也不过是个糊涂人,死了也不为可惜,多赏几两银子就是了。王夫人说,不好把准备给林黛玉做生日的衣服拿来给死者妆裹,怕她忌讳,薛宝钗就自动地把自己新做的衣服拿出来交给王夫人。这一段是极其有争议的一段,很多人据此痛骂宝钗冷酷无情,不顾他人性命,只想花钱了事。但首先,金钏是因为感到丢脸自杀而死,其次,金钏的死跟宝钗没有任何关系。对于身为家奴的金钏一家,对这个造成这个悲剧的责任人贾宝玉和王夫人,没有任何能力去制裁甚至谴责,之后玉钏还在王夫人面前继续乖乖的作奴才。身为金钏的亲人都是这样的态度,那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一个毫不相关的宝钗呢。宝钗本就是一个性格很冷淡的人,这并不是针对金钏,而是对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对于她来说,能做的就是尽量化解其中的矛盾、真正的解决问题。
我们也应该注意到,宝钗当时并不清楚金钏投井的真实原因,而王夫人告诉她金钏是因为弄坏了东西,自己生气把她撵走了,她一气之下投井而死。宝钗固然有为王夫人开托的嫌疑,但我国古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而金钏因为一点小事轻生,弃自己的父母不顾,这是宝钗这个封建道德信奉者无法理解的事情,在她的立场,这是极度不负责的行为,即便是西方的基督教中,自杀也是很严重的罪,而现代社会自杀这种行为也是不值得提倡的,因此宝钗在得知王夫人版本的真相之后,评价她”糊涂”,其实是很客观的一种描述。但宝钗也没有因此嫌弃金钏这个可怜的女子,还向王夫人建议多给她父母银子,并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这是她对失去女儿的金钏家里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何况,封建道德要求:“子不言父过。”宝钗是不可能指责作为长辈的王夫人的。这是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在指责宝钗的同时,不妨想想,如果你处于她的位置是否能比她做得更得当呢?
与其没用地掉眼泪,哀叹、感伤,不如让还活着的人真正地获得补偿;与其对死了的人投注感情,不如多关心一下活着的人。这是宝钗的一贯理念。在柳湘莲失踪问题上,宝钗也是同样的表现,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是柳湘莲的个人选择,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就算找到了,他的心结在那里,他也不会回来,如果他自己想通了,那么不用劝不用找也会自己回来。那么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那些劳累了数个月的伙计,他们也是人啊,他们指望着这一趟生意结算之后,领到自己养家糊口的钱,难道这些人不是人吗?难道这么多家庭都比不上一个柳湘莲吗?就因为柳湘莲失踪了,他们就活该被忽视、活该吃不上饭么?可见,据此说宝钗冷酷无情的人,本身就是带着偏见的。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那一回,写她掣得的酒令牙签上画着牡丹,上有一句诗:“任是无情也动人”。按照封建社会的标准,薛宝钗被称做群芳之冠,此句意思是虽然宝钗性格冷淡,但是她的品德依然打动人心。丸说冷香,可能暗指她非热心人的意思。但“无情”和不热心并不等于奸险。滴翠亭扑蝶,自然可以看出她有心机。但其目的是让小红、坠儿以为她没有所见那些私情话,并非有意嫁祸林黛玉。借衣金钏,也并非有意识让王夫人嫌弃林黛玉。她这样做,完全是遵循封建主义的明哲保身的哲学,自然也就表现了她的自私,但大观园的人哪有不自私的人,黛玉为了爱情自私,探春为了出身自私,迎春为了自保自私,惜春为了自洁自私,宝钗也并非圣贤,她为了周围人的看法自私。
宝钗的头脑里浸透了封建主义思想,她是一个忠实信奉封建道德和封建礼教的淑女。她认为按封建道德规范去做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最道德的;所以她很自然地做到了“四德”俱备。人有说薛宝钗是“大奸不奸,大盗不盗”,恐伯就是指的她对封建道德的忠实信奉和执行;因为这种道德本身最符合封建社会的形态,她得到了贾府上下的欢心,并最后被选择为宝玉的妻子,也主要是她这种性格和环境相适应的自然的结果,而不应当简单地看作是由于她或者薛姨妈的阴谋诡计的胜利。那种认为薛宝钗的一切活动都是有意识地有计划地争夺宝玉的看法,既不得合书中的描写,又缩小了这一人物的思想意义。事实上,她的性格特点并非奸险,并非事事时时处处都有心机,而是她按照封建正统思想去做,而且做得又是那样浑然不觉,那样如鱼得水,她是真诚的真心的按照封建道德的规范去做。因此她在劝导黛玉的时候苦口婆心,是因为她真诚的认为这些道德都是最正确无比的。
薛宝钗的有心机与凤姐的两面三刀是截然不同的。
薛宝钗性格的复杂性和丰富性,还表现在她所具有的一些美好的品格。比如,她处事周到、办事公平、关心人、体贴人、帮助人。一次,袭人想央求湘云替她做点针线活,宝钗知道后,马上对她讲明史湘云“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做活做到三更天”,“一来了就说累得慌”的苦衷,责怪她“怎么一时半刻不会体贴人”,并主动接去了要湘云做的活计。还有一次,湘云要开社作东,宝钗因伯她花费引起她婶娘报怨,便资助她办了螃蟹宴。因此,这位心直口快、性情豪爽的小姐,曾经真心地这样称赞宝钗:“这些姐妹们,再没有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样一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对于寄人篱下的林黛玉,家境贫寒的邢岫烟,也都给过种种帮助。即使对大观园的下人,她也能体贴他们的起早睡晚,终年辛苦的处境,为他们筹划一点额外的进益。
在看待宝钗这个人物之前,我们首先应该先辩证的看待封建道德,我国五千年的文化,封建道德固然有落后、阻碍社会进步的一面,同时它也有利国利民、积极向上的一面,它固然有压迫人民、禁锢思想一面,同时它也有稳定社会、传承文化的作用。因此我们应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同样正确的看待宝钗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
宝玉生辰的那晚,怡红院里“群芳开夜宴”行抽花名签子酒令,宝钗抽到的是一枝牡丹,题曰:“艳冠群芳”,系有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这是唐代罗隐所作的《牡丹花》中的一句,原诗云:似其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牡丹素有“国色天香”之誉,盛开的时候雍容华贵,又称“花王”。据《杨太真外传》记载:开元中,唐明皇与杨贵妃于沉香亭前赏牡丹,曾命大诗人李白进《清平乐》三篇,李在这三首诗中就把牡丹和杨贵妃揉合在一起歌咏。
宝钗体态丰满,肌肤白暂,宝玉有次见了好雪白的一段酥臂,也不觉动了艳羡之心,想“摸一摸”。她家庭出身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作为名门闺秀,贾府上下均对她另眼相看,而她的个性是“沉稳型,外冷内热”。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很明显的把宝钗喻为牡丹花,在第二十七回目《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作者把宝钗比作杨贵妃在书中不止一次,有一回,宝玉偶尔不慎对宝钗说;“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来也体丰怯热。”结果惹得宝钗大怒,回敬他说:“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见第三十回)这都可以说明,宝钗外表具有杨贵妃的特征。联系到历史上许多诗人把杨贵妃与牡丹浑为一体的事实,那么,把宝钗比作为牡丹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作为最正统的封建淑女,宝钗按照家里的指示嫁给“门当户对”的贾宝玉,他们是当时社会公认的“金玉良缘”。然而因为思想的巨大差异,宝玉最终出家,宝钗独守空闺、晚景凄凉。正是封建社会只注重门第家族,而不重视各人个性的做法,才造成了导致了宝钗的婚姻不幸。
作者塑造薛宝钗这个形像,绝非仅仅写出一个沽名钓誉的国贼禄鬼和八面玲珑的势利小人;更不是要塑造一个虚伪奸隐的“女曹操”;甚至也不止是塑造一个标准的封建淑女形像;而是在薛宝钗这个形像中,寄托着作者复杂的感情,深深的感慨:既赞美这位美丽少女的聪明才智,同情她不幸的悲剧命运;又痛惜她奴隶般地信奉封建礼教,批判她“随分从时”的处世哲学。因而,他要塑造的是一个品格端庄,容貌美丽,才华出众,学识渊博的青春少女,被封建礼教所毒害以至毁灭的过程。
正因为如此,作者对薛宝钗性格的发掘,并没有到此止步,而是用细腻的笔触,多方面地展现她性格中美好的、健康的因素与陈旧的、窒息的成分之间似乎矛盾然而又是奇妙的统一。这就是薛宝钗这一典型形像的根本特点。作者对这个根本特点表现得愈深刻,愈充分,便愈是深入地揭露了封建礼教对这个少女精神上的毒害和摧残,便愈是尖锐地批判了封建礼教“吃人”的本质。在对封建社会批判的深刻性上,这一形像并不比贾宝玉、林黛玉的形像差,只不过前者的毁灭是叛逆者的悲剧,后者的毁灭是殉道者的悲剧。然而,他们都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
薛宝钗的悲剧同样值得人们同情,它所显示的批判意义却是非常深刻的。曹雪芹横绝一代的卓识,正表现在这里,作者塑造薛宝钗这一形象的匠心,也表现在这里。只有从这个根本特点出发,才能真正认识这一艺术形象。
《红楼梦》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即抓住人物性格的基本特征进行反复描写和刻画,以使其突出鲜明外,还绕围这一基本性格特征展开其他方面的描写和刻画,使人物性格更加复杂和丰富。薛宝钗的形像也是这样塑造出来的。
佚稿中,宝玉最后在宝钗的引导下出家为僧。宝钗为此牺牲了自己的尘世幸福,付出了半世孤凄的代价。但她却并无怨言,这正是她“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豁达的人生态度的写照。这就是脂批所提示的“历着炎凉,知著甘苦,虽离别亦能自安,故名曰冷香丸。又以谓香可冷得,天下一切无不可冷者”。
程、高本后四十回显然篡改了曹雪芹原来的构思,抹杀了原著中宝钗引导宝玉“悟道”的重大主题。致使后来的论者对宝钗结局的评说,皆发生了一系列的误判。这明显是对曹雪芹原著的极大歪曲和*!
薛宝钗在宝、黛、钗爱情婚姻中的态度和作用,历来是分析宝钗这一形像的重要内容。在一般读者的心目中,钗、黛是一对情敌,有人甚至认为,宝钗为了争夺“宝二奶奶”的宝座费尽了心机;是她“欺骗了宝玉,害死了黛玉”,爬上了宝二奶奶的宝座。她简直成了破坏宝黛爱情的元凶和杀害林黛玉的刽子手了。
从作品的描写中,得不出这样的结论;我们看到的是生活的和艺术的真实。在二人关系的开始阶段;她们之间确实是颇为紧张的;在宝黛青梅竹马,情甜蜜意之时,突然来了一个“品格端方,容貌美丽”的薛宝钗,这对林黛玉来说不能不是一个威胁;特别是当有了“金玉良缘”之说后,黛玉更感到宝钗是她的一个实力雄厚的竞争者。所以,为维护爱情,黛玉对宝钗是颇有敌意的。相反,宝钗对宝、黛的亲近,倒是采取了明智的回避做法。关于这,书中有多次明确的描写。说宝钗为争夺“宝二奶奶”的宝座,处处监视宝、黛,陷害黛玉,是不符合书中描写的实际情况的,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这并不是说宝钗对宝玉毫无感情,她对宝玉是有爱憎之意的;且时有流露。但由于封建道德观念的严重束缚,使她连黛玉那样痛苦曲折地表达自己伤感情的勇气也没有,在她看来,婚姻大事完全决定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表现出任何一点主动的意图和行动,都是伤风败俗的可耻行为。薛蟠说她爱上宝玉的话,因太伤了她的廉耻;气得她“整哭了一夜”。事实上,宝钗对宝、黛二人的亲厚,往往表现出一种局外人的超然态度。当宝钗听到有人开他们二人的玩笑时,常常添上几句凑趣;有时自己也开他们的玩笑,并未表现出拈酸吃醋的形景。这就是钗黛和好前、她们在爱情问题上的态度。
出乎一些人的意料之外,这一对“情场冤家”终于和解了,而且是以黛玉主动认错,承认“往日竟是我错了”而导致和解的。有人认为,这是阴谋家薛宝钗的胜利,幼稚的林黛玉上了当。果真是这样吗?请读渎“秋雨夕闷制秋雨词,金兰契画剖金兰语”那一回吧。宝钗确实征服了黛玉,但那不是用的阴谋诡计,而是用她忠诚信奉的封建礼教。从这件事中,黛玉看出宝钗并未拿她的“行为失检”作话柄,到处张扬,大作文章,而是真心地劝,说她,开导她,因而消除了“疑癖”,主动作了和解的姿态,此后,通过“薛姨妈爱语慰痴颦”等章回;进一步描写了她们友情的发展。她们的关系亲密到“竟比别人好十倍”的程度,连宝玉都感到奇怪,“暗暗纳罕”。作者写出了二人友情的建立和发展,就十分明确地排除了对宝钗形像——同时也即对作者的艺术构思——的误解,宝钗不是拨乱其间的小丑,更不是破坏宝黛爱情的元凶。她和黛玉都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这样,就把批判的锋芒指向了扼杀宝、黛爱情的真正元凶——封建统治者。
此外,黛玉的花签是”莫怨东风当自嗟“,因此有很多人认为宝钗实际上并未介入到木石前盟中去,而是宝黛姻缘已经得到贾府上层的普遍认可,但是贾家事败,元春失宠,宝玉获罪流落狱神庙,黛玉日夜忧心宝玉,最终泪尽而亡,宝玉回来后,因为黛玉已逝,在家里安排下宝钗嫁给宝玉。如果说木石前盟表现的是命运无常的悲剧,那么金玉良缘——这个在众人眼中门当户对的美好姻缘,却是不顾人的个性差异,把世界观、价值观完全冲突的两个人强行拉在一起,表现了人为制造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