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月亮在窗外流连,我坐在洒满清辉的窗前。古朴的钟敲了十下,我仍然在桌上摊开她的诗集享受着其中的韵味。正当品着她早年的诗词时,隐隐约约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易安,我回来了!”随即又看见一个面如芙蓉,眉如柳,满腹诗书,气自华的女子温文尔雅地向我走来。她一边走一边吟诵着:“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尽兴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哦!她就是我仰慕已久的著名词人—李清照。让我好惊喜。随着她的《如梦令》我似乎也跟着她去溪亭游玩了。
那是一个掠过丝丝微风的夏日,暮色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趴在天空的肩膀上,彩云悄无声息地被风儿扯成了彩色的布条,东一条,西一条。她叫上了那些少女小伙伴,她们也是一身书卷气,背上小布包儿,系上小丝巾儿,哼着小曲儿,迈着小碎步儿,望着塘里的荷花儿,快乐得像天上的小鸟儿。
荷花丛中露出小舟的身影,十几双包裹着花布鞋的脚雨点般的落在小舟上。小船儿顽皮地东摇西晃,水花儿也跳起溅在她们身上。她们也不再矝持。船上一张小桌,一壶小酒,一群小女子,你一杯,我一杯,心在天上,水下*荡漾,好不快活。桨缓缓地敲着节奏,小船儿轻快地在荷花中穿行,这时,她们竟然玩起了争渡,小小心儿一下子撒野开来,带着醉意你争我渡,桨儿发出“咚咚“乐响,船儿驶向更远的意境。呀!到了什么地方了?原来她们不知回舟择路,误入荷花深处了。这时,太阳早已回家,暮色更浓,有人惊慌地喊叫,我们回不了家啦!一群鸥鹭被她们喊声惊起,天与地之间顿时架起了一道白色的”天桥”看到这景象,她们又惊又喜,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湖面上。那时的她还是一个生活在安定与富裕中的女子,家里有阵阵书香的熏陶,使得她少了些同龄女子条条框框的约束,得以亲近自然。这使得她早期的作品中都弥漫了人与自然亲近的清新。自然给予了她荷的气质,菊的魂魄,让她拥有了别样的缜密心思。
我慢慢成了她的朋友,见证了她那青涩略带忧伤的少妇形象,
那是一个春天,一个雨后放晴的日子,清晨虽然有些凉意,但她已款款的走进小院,雨后的小院里鸟语花香,姹紫嫣红,她喜得微微翘起嘴角,欣赏着美丽的春色,可当她转身一望时,一株海棠花竟被雨水打得地上鲜红一片。她不禁触景生情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门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吟后拿绢拭去眼角的泪水。青年时的她,如同一本青涩的小橄榄,她把对成长的惶惑,对已逝去青春的怀念全都掖进“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里去了,而最后的“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似是一声长叹,叹青春之短暂,又似里面蕴藏着些许顿悟,悟出了对成长的坦然,有着不再彷徨,直面向前的韵味在里面。如此缜密的心思,恐怕只有她才有吧!
在她流亡生涯中,我与她二十年未见,又见她时,她已是中年,那时她常守着窗儿,独上兰舟。她袪去了少女时代的娇羞活泼已镀上了忧愁。
那是一个重阳节夜,雨轻轻地敲打着窗户,也点点滴滴叩击着夜朦胧的扉门,她早早燃起一炷香,烟雾袅袅升起在层层的帘子后面,她默默地抚弄着瑶琴,雨点嗒嗒,琴声悠悠。忽然,风卷起门帘,她一脸惊喜,以为亲人回来,可是,不见故人归。她怅然若失,望着案上的孤灯,一股寂寞与相思之情幽幽地缠上了心头。她停下琴声,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细吟道“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酒后,她躺在床上泪水已浸湿了枕头。中年的她呵,诗歌中大多浸着愁。由于丈夫赵明诚终年出差在外,她膝下又无子嗣,只得不温不火地将相思之情从字里行间吐露出来。“愁永昼、凉初透、薄雾浓云、人比黄花瘦“都如用灰墨点染的江南山水,云雾缭绕之间,透出似有似无的忧伤来。此情岂不是如水般缠绵?
再见她时,她已是晚年,她在家破人亡、国家已生灵涂炭中随着逃难流亡的人群,艰难的行走。雪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庞,每日为家为国忧愁,她更苍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歇脚的地方,顾不得休息,写下《武陵春》“风往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似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写完泪水已湿透了她的衣裳。
在痛与愁的交结中,看到国家将要灭亡,她又擦干眼泪,作词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目,不肯江东。”《夏日绝句》迸发出的力量令人们动情。处于人生冬季的她,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她所作词中的愁也不在忸怩的点到为止,而是淋漓地宣泄出来了,那”死已尽、倦梳头、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无处不在哀叹,也无处不在。悲身世之飘零,愁字虽很少出现,但诗中已表达出了比愁字强烈百倍的来自心灵的痛—令每个读过的人都忍不住随她悲悯而泣。
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她的诗词,一次又一次地沉醉在她的世界,抹不去她的容颜,忘不掉她清风纨素的愁思。我寻寻觅觅,今天,我终于邂逅了她—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