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石烹泉,舌底嘲嘲茶味;开窗染墨,眼前处处诗题。”
亭午已至,独坐堂中,有素屏二、古琴一张,经书数卷。窗外光影流转,内室暗香盈袖,正值焚香啜茗、题诗挥翰之际。墨香浓,不求忙而忙自至,挥笔如洒;茶味淡,不偷闲而闲自来,更酌杯盏。一时间,馥郁传香,墨茶同馨,如是而已。
古时便有墨茶之辩:“茶欲白,墨欲黑;茶欲重,墨欲轻;茶欲新,墨欲陈。”清茶淡雅,浓墨沉郁。一者是竹树云石的轻猫淡写,一者是“满城风雨”的浓重涂抹。今日温壶煮茶,提笔书墨。方才发觉二者看似互不相融,实则相为贯通,大有意趣。“茶见日而味夺,墨见日而色灰。”茶与水相合时,水让茶释放;墨与水相融,水让墨成为渲染。茶为清心之源,不可缺也;墨为文房之宝,亦不可缺也。闲情逸致之时,便以茶会友,共燃苍炱,岂不乐乎?
墨茶形色相和,其道韵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茶道有饮者三:一苦二甜三回味,品茗亦如品人生。一作苦,如鲸向海,似鸟投林,避无可避;二作甘,似山间清风、雾后明月,豁然开朗;三作回味,若莺舌百啭,珠圆玉润,经久不息。自古以茶修德,饮者也应是精行俭德之人。茶圣陆羽“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反而立志杂学,写出流传千古的《茶经》,留下一身风清流传尘世,不过是茶人之茶性罢了。
文人骚客潇洒写人生,自然离不开“墨”。人生如画,浓墨泼洒。东坡居士遭贬海南岛,曾择优质松烟亲自造墨,所造之墨“皆精者也”。其书风姿媚丰腴,意兴所至便书罢一纸淋漓、恣意百曲。纵使仕路蹉跎、沉浮荣辱,也纵情书笔,留下一缕墨香悠悠。贤人墨者,莫过于此。
“洗砚鱼吞墨,烹茶鹤避烟。”此乃无数文人之理想。东坡有云:“奇茶妙墨俱香,是其德同也。皆坚,是其操同也。”贤人君子正如墨茶一般,纵然肤色黑白、面目美丑不同,其德行与操守总不谋而合。茶可于口,墨可于心。以茶作笔,以墨溶心,二者相得益彰,一齐从远古而来,化身贤人君子侃侃而谈。观澜索源,墨茶之结缘,正是中华文化之树下一条扎实的根基,不断被无数文人墨客品味至今。
回神之际,纸窗上月光渐满,树影参差。一屋之中,已馥郁满溢。吾愿为茶者,“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吾愿为墨者,“词人墨客,文酒风流”。中华文化蕴藉无数宝藏,其德其守扎根其中,芬芳其采,贯穿古今。行如茶,甘苦自如;思如墨,彰明自显。中华文化之根百曲环绕,自明也。
窗外竹雨作,亭宜松风声、雪宜茶声、池宜洗砚声交织环绕。晨曦开窗,茗香悠悠,墨处山水,眼前处处是诗题。振叶寻根,茶墨同香,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