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影子,是一棵一棵树。
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可,为什么又不能这样说?
我在中南百草原的山林里行走,举目四望,一个一个,都是孤独着的,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是孤独着的。想必,行走的草木也是如此,小草们不会说话,但树会说话,随便什么风一来,树就用浑身上下的叶子说话,发出满世界的偷偷摸摸、慌里慌张、猝不及防、嘴里喊一半肚里咽一半的象声词,告诉你,他们的心情是和你一样的,他们就是你肚子里的小虫虫,什么喜怒哀乐都知道。走过一棵大树,又走过一棵大树,到后来的三四五六七八九棵,看见了树,树也看见了你,一下就看到你的心底,其实,彼此的心底都是一样的,阴了的就是阴了的,晴了的就是晴了的,半阴半晴了的,就是那么半阴半晴了的,谁也不会随便改变谁,我们和树们,就是人和影子的一对。也许,喜怒哀乐只是四时之境,时过境迁之后,该变化的,自然是要变化的,没有变化了的,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倘若非要逼着自己,让一种情绪从8万米的高空紧急直降到另一种情绪上,去改变一点什么,我们,这又是何苦呢?
雨水从天上飘下来,一滴追逐着一滴,野孩子一般的傻气,绿,水嫩,有点发甜,随后腥涩,让人好一阵迷茫。我沿着山坡往上走,拐了一个弯,迎面是三棵老树,一棵香樟树,两棵水杉树,有高有低,树冠遮天。香樟树呢,有七八十岁了,憨厚朴实,胖乎乎地站着,头上打着一把墨绿绿的伞,她皮肤龟裂,裂纹的深处生出了点点滴滴的绿苔藓,我想笑,这个老奶奶,怎么那么不讲卫生呢?另外的两棵树,是水杉树,一高一矮地笔直地站在那里,像是兄弟俩。近了,再看,才发现弟弟站的有些不直,尤其在那脖颈的地方,稍稍有一点点朝上扭,哈哈,脑袋看上去好像一个旋转着的咸鸭蛋,几乎挂在哥哥的右肩膀上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再看他的哥哥,我彻底笑出了声:这个哥哥呀,长得个子高,站的地方又是东南方,得风得雨得阳光,能不又高又帅吗?当弟弟的,硬生生地给比了下去,只好默默当了几十年的陪衬。不当陪衬又如何?生生死死,弱肉强食,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嘛!世上的道理都是一样,有人得意,有人憋屈,有人癫狂,有人痛苦,乃至于一辈子,最重要的是,是有人看见了记下了这些众生相,让我们一遍遍审视、拷问我们自己。憨厚是香樟树老奶奶的心胸,高帅是水杉树哥哥的标签,而向往高帅、变成高帅,则是水杉树弟弟的梦想——而恰恰不是用你们俗气的形容词“憋屈”,憋屈了一辈子的水杉树弟弟呢。
接下来的山路,没了喜怒哀乐的困扰,也便走得格外轻松了。一时之间,雨是雨,水是水,山是山,鸟是鸟,树是树,林是林,百事无扰,草原山林的里里外外,仿佛清水洗过一样纯粹、甜美,你要是走出第一步,快乐就会满满当当地溢出来,你肯定要走完一段山路,然后,继续走上下一段山路的。
原来,一棵一棵的树,真的是我们的影子,快乐的欢笑着的影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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