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或许总是期盼花好月圆,然而忽略了半月的美丽。“合掌白莲花未开,隔岸杨柳月如霜”,半开的莲与斜月的光相映,更有一种朦胧婉约;“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婵娟之美在那半轮银钩中,相思离恨的缺憾里,更显空灵。
所以,月圆是诗,月缺是画,花好月圆诚然可爱,我亦爱缺月挂疏桐。这半月或许带着清冷与凄苦,然而“半月”的缺憾美使人更珍惜这份美好;也使人从缺憾中感受生命的张力,触摸精神的伟大与崇高。
吾爱缺月挂疏桐。半月之美往往更能使人珍惜。有时正是缺憾成就了魅力。张爱玲曾说有三大缺憾,一是鲥鱼多刺, 二是海棠无香,三是《红楼梦》未完。殊不知,海棠有“无香”之缺憾,却更成就其明艳美好,才有了“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对红妆”的珍惜;《红楼梦》未完,反而经时间流逝而不减其美与震撼,才有了如今的“红学”;断臂维纳斯的美丽,也是残损的手臂给人无边想象……正因如此,才有了曾国藩给书斋命名为“求阙斋”,求阙而不求全;才有了参透红尘的苏子轻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半”往往因缺憾而成就美丽。
亦爱缺月挂疏桐,半月之缺憾美往往能凸显生命的张力,触摸精神的伟大与崇高。纵然人们常常喜欢大团圆的喜剧结局,但掩卷遐思之时,我们明白,汤显祖的还魂童话,不如欧亨利“含泪的微笑”令人心碎。那不完美的“半月”凸显生命张力。希腊神话中西诺福斯推石上山,永无止境,如那半月一般,令人叹息,却因坚忍而给后世人以震撼。正因如此,古希腊的“悲剧时代”中,哲学空前发展,人类理性思维空前活跃。还有后世《哈姆雷特》中,主人公在“生存还是毁灭”的思考中最终中剑身亡;《美丽人生》中,圭多临刑前留给儿子的大步向前的一幕……半月之缺憾,使人从中感受精神的张力,触摸精神的崇高。
相反,如果不爱那半月,只爱花好月圆,人生会缺少许多美好品味;如果不爱那半月,只爱花好月圆的喜剧结局,心灵容易浅薄,正如傅雷所说,“没有悲剧的人生是轻佻的”。
“半”字人生何尝不令人品味呢?虽然我们不希望一直与缺憾相伴,也应珍视那缺月挂疏桐。尼采说过,从半高处观看,世界最美好。“半”是缺憾,也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