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升
十一八岁那年,我上高三。父亲带着家里的全部积蓄,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给母亲治病去了。还有八天就要参加高考了,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急坏了:到县城参加高考的路费和伙食费怎么办呢?亲戚那里父亲已经借遍了,再向他们借钱是不可能了。
我咬了咬牙,趁着星期天的工夫,去邻居家借了一辆地排车,到镇上挨家挨户地卖起了煤球。一天下来,我累极了。晚上,四仰八叉地躺在学校集体宿舍的木板床上,闭着眼睛盘算开了:今天卖出去了五车煤球,还有一户没给钱,说是让我第三天来取。一车煤球挣25元,五车煤球的钱都收上来,就能挣125元,参加高考的路费和伙食费就有着落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没有去晚自一习一,向班主任请了假,去要煤球钱。镇上的小巷黑咕隆咚的,我连着敲开了几户人家的大门,奇怪的是他们都说没有买我的煤球。我感觉一下掉进了冰窟窿:都快9点了,还没有找到欠我煤球钱的人,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地点?最后,我凭记忆又敲开了一家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老一奶一奶一。我哭丧着脸问道:“老一奶一奶一,是你家欠我煤球钱吧?”刚说完,我回想着自己遭受的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老一奶一奶一见状,动了恻隐之心,急忙把我让进了屋一内一,给我泡上了一杯加糖的热茶:“小伙子,不要着急,慢慢说,慢慢说。”双手抱着那杯热茶,一股暖流涌上了我的心窝,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听完了我的诉说,老一奶一奶一轻轻地戳了一下我的脑门:“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忘事?欠你煤球钱的,不就是我家吗?”“可是,那天买我煤球的是位大婶啊……”我疑惑地问道。老一奶一奶一微笑着解释说:“喔,那是我儿媳妇!她今天晚上串门去了,还没有回来。”说完,老一奶一奶一颤巍巍地打开一抽一屉,拿出了一张100元的钞票,转身递给了我。我连忙说80元就够了,又掏出20元找给老一奶一奶一。没想到她坚决不要,还说:“小伙子,等考上了大学再来还我吧!”
高考前一天下午,学校里的包车来了。我正要进入客车,和同学们一起赶往县城,忽然从远处急匆匆地赶来了一位大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大婶不正是那天晚上我要找的那个人吗?我正要向她表示感谢,并托她问候那个老一奶一奶一。没想到她突然从兜里掏出了80元钱,说:“小伙子,你让我找得好苦啊!那天,和你说好了第三天来拿煤球钱,你怎么没有来啊?今天幸亏找到了,还好,没耽误你用钱!”说完,她把钱硬塞到我手里,转身走了,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不久,高考成绩公布了,我考了全县第二名,被北京一所知名的大学录取了。这时候,母亲也治好了病,和父亲一起回来了。我把自己卖煤球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拍着我的肩膀,郑重地说:“孩子,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报答那位好心的老一奶一奶一!”
等我和父亲拎了礼物,兴冲冲地赶到我卖过煤球的那条小巷,一下呆在了那里:镇里搞小城镇建设,道路要拓宽,老一奶一奶一一家早搬走了!我眼里含满了热泪,我可是连老一奶一奶一的名字都不知道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向她道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