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睡了几乎一整天,在晚上才动身,这时看到了前边不远处,有一只长得出奇的木 排。木排之长,仿佛象一个好大的游行队伍一般。木排上每一头有四根长桨①,因此我们估 摸他们可能共有三十来个人之多。上面有五处窝棚,彼此离得很开。在中间的地方,露天生 了个篝火。两头竖起了高高的旗竿。那个派头非同一般。它仿佛在大声宣告,在这样的大排 上当个伙计,才称得上是个人物。
①诺顿版注:长桨作推进或掌舵之用。
我们正顺水漂到一处大的河流里。夜晚,天上起了云,挺闷热。河水很宽,两岸巨木森 森,连绵不断,也透不出一丝亮光。我们谈到了开罗。还说,我们经过时,不知道能不能认 出那个地方。我说,也许我们认不出来,因为我听说,开罗不过十几家人家罢了,要是镇上 没有点起灯的话,我们经过时,怎么能知道那是开罗呢?杰姆说,要是两条大河在那儿合 流,那一定能看得出来。不过我说,说不定我们会以为我们只是在经过一个小岛的岛尾,又 回到了原来的河上,这也难说啊。这样一说,害得杰姆大为心神不安——我自己也如此。这 样一来,就有一个该怎么办的问题了。我说,不妨一见有灯光,便划过去走上岸。不妨跟人 家说,我爸爸在后边坐着商船,马上过来。还可以说,他做生意是个生手,想知道这儿离开 罗还有多远。杰姆认为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便一边抽烟,一边等着①。
①诺顿版注:以下本有写密西西比河上木筏夫一节,为有关当年河上生活的名篇, 后抽去编入《密西西比河上的生活》(1883)。按后来的不同版本,有不同的处理,有 略去的,有移作附录的,有仍编入第十六章的。我们这个译本把这个名篇收作《附录》 (一)。
眼下无事可做,就只是睁大了眼睛,留心察看着是否到了开罗。可别不在意,错过了还 不知道啊。杰姆说,他肯定会认出来的,因为只要一认出来,从那一个时刻起,他便是一个 *人了。反之,如果一错过,他便会再一次身在奴隶制的州里,再也没有*的机会啦。 于是,每隔一会儿,他便会跳起来说道:
“到啦。”
可是并非灯火。那不过是些鬼火或者是萤火虫罢了。他便又坐了下来,象刚才那样,又 盯着望。杰姆说,眼看*就在眼前,他浑身发抖、发热。啊,我要说的是,听他这么一 说,也叫我全身发抖发热。因为在我的脑子里,也开始在形成一个观念,这便是,他快要自 由了。——那么,这事该怪罪谁呢?啊,该怪罪我啊。不管怎么说,不管什么个办法,在我 的良心上,这一点就是去不掉。这可叫我坐立不安啊。在过去,我从没有想到这一层,从没 有想到自己正在干的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可是现在想到了,认真想过了,这叫我越来越心 焦。我也曾试图给自己辩解,说这怪罪不得我,因为我可没有叫杰姆从他那个合理合法的主 人那儿逃跑啊。可是辩解也没有什么用。每一回,良心会站出来,说道:“可是你明明知道 他为了*正在逃跑啊,你尽可以划到岸上去,向人家告发他啊。”这话说得不错——这个 理是我绕不过去的,无法绕过去。这是直刺良心的,良心对我这么说,“可怜的华珍小姐有 什么地方亏待了你,你竟然可以明明看见她的黑奴在你的眼皮底下逃掉,却从未说过任何一 个字?那个可怜的老妇人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竟然这样卑鄙地对待她?啊,她想方设法 要你好好读你的书,她想方设法要你有规有矩,她一桩桩、一件件,凡是能见到的,总是想 尽办法对你好。她可就是那么样对待你的啊。”
我只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太难受了,但愿就此死了的好。我在木筏上忐忑不安地走来走 去,一边怪怨自己,而杰姆也在忐忑不安地在我身边走来走去。我们两人,谁也安不下心 来。每一次,他跳起了舞,说道,“开罗到啦!”我就中了一枪,并且刺透了我的心。我这 时心想,要真是开罗的话,我真会难受得死过去①。
①诺顿版注:关于对黑奴制的态度,人们务须记住,本书所写的故事,在当时,凡 有钱人以及教会,都是支持黑奴制的。哈克当时内心里正有两种感情在交战、一种是忠于社 会上流行的维护奴隶制的,另一种是对黑人表示同情。这样一种内心的矛盾,贯串全书。
在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杰姆不停地高声讲话。他在说,一到了*州,他第一件事要干 些什么,那就是拼命挣钱,决不乱花一分钱,等到积聚得够数目了,便要把老婆赎买回来。 她如今是属于一家农庄的,地点靠近华珍小姐那里。然后他们两个人要拼命干活,好把两个 小孩赎买回来。还说,要是他们那个主人不肯卖他们的话,他们就要找个反对黑奴制度的 人,把孩子们偷出来。
听到他这样说,我几乎全身冰凉。在他一生中,在今天以前,他决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来。可见当他断定自己快要*的这一刹那间,他这人的变化有多么大。正是老话说得好: “给黑奴一寸,他便要一尺。”我心想,这全只是因为我没有好好地想一想,才会有如此的 结果啊。在我的面前,如今正是这么一个黑奴,我一直等于在帮着他逃跑,如今竟然这么露 骨地说什么他要偷走他的孩子们——这些孩子原本是属于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人的,而且此人 从来也没有害过我啊。
听到杰姆说出这样的话来,我非常难过。这也是杰姆太不自爱才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的 良心从我心里煽起的火正越煽越旺,到后来,我对我自己的良心说:“别再怪罪我吧——还 来得及呢——见灯光,我就划过去,上岸,去告发他。”于是我马上觉得满心舒坦,很高 兴,身子轻得像一根羽毛似的。我所有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了。我继续张望着,看有没有灯 光。这时我高兴得要在心里为自己歌唱一曲哩。没有多久,出现了一处灯光。杰姆欢呼了起 来:
“我们得救啦,哈克,我们得救啦!跳起来,立个正,大好的开罗终于到啦,我心里有 数的!”
我说:
“我把小舟划过去,看一看,杰姆。你要知道,也许还不是呢。”
他跳将起来,弄好了小舟,把他的旧上衣放在船肚里,好叫我坐在上面。他把桨递给了 我。在我划的时候,他说:
“马上,我就要欢呼啦。我要说,这一切,都得归功哈克。我是个*人啦。可要不是 哈克,我哪里会*呢。全是哈克干成功的。杰姆永生永世忘不掉你,哈克。你是我最好的 朋友,你也是我杰姆唯一的一个朋友。”
我刚把小船划开,急着想去告发他,可是他这么一说,我就泄气泄了个精光。我动作缓 慢起来了,也辨不清我心里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我划了有五十码,杰姆说:
“你去啦,你这个对朋友忠心耿耿的哈克。在白人绅士先生里面,你是对我老杰姆唯一 守信用的人。”
啊,我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过我心想,我还是非得这么干不行——这事我躲不过 啊。恰恰在这么一个时刻,开过来一只小船,上面有两个人,手上有枪。他们停了船,我也 停了船。他们中有人说:
“那边是什么啊?”
“一只木筏子”,我说。
“你是木筏子上的人么?”
“是的,先生。”
“上面有人么?”
“只有一个,先生。”
“嗯,今晚上逃掉了五个黑奴,是上边河湾口上的。你那个人是白人还是黑人?”
我并没有立刻回答。我想要回答的,可就是话说不出口。一两秒钟以后,我决定鼓起勇 气说出来,可是我那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不够——连一只兔子的勇气都没有。我知道自己正 在泄气,便干脆放弃了原来的念头,直截了当地说:
“一个白人。”
“我看还是去亲自看一下。”
“你们这样做得好”,我说,“是我爸爸在那一边,最好请你们劳驾帮个忙,把木筏子 拖到有灯光的岸边,他有病——
跟我妈和玛丽·安一个样。”
“哦,孩子,我们他妈的忙得很啊。不过我看我们还是得去一趟。来吧——使劲划起 来,一块儿去。”
我用力划,他们也用力划。划了一两下,我说:
“我跟你们说实话,爸爸一定会十分感谢你们。我要人家帮个忙,把木筏子拖到岸上 去,可是一个个都溜了。我一个人又干不起来。”
“嗯,这可真是卑鄙万分啦。而且很怪。再说,好孩子,你爸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是——嗐,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他们停下来不划了。这一刻,离木筏才只一点点儿路了。
有一个人说:
“孩子,你这是在撒谎。你爸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样对你也 好。”
“我会的,先生,老老实实——不过千万别把我们丢在这里。这病——这——先生们, 只要你们把船划过去,我把木筏子船头上的绳索递给你们,你们就不用靠拢木筏——求求你 们了。”
“把船倒回去,约翰,把船倒回去!”有一个人说。他们在水上往后退。“快躲开,孩 子——躲到下风头去。他妈的,我估摸着风已经把它吹给我们了吧。你爸爸得了天花,你自 己应该是清清楚楚的。那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说出来?难道你要把这个散布得到处都是么?”
“嗯,”我哭哭啼啼地说,“我跟每一个人都说了,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溜了,抛下了我 们。”
“可怜的小鬼头,这话也有些道理。我们也为你难过,不过,我们——滚他妈的,我们 可不愿意害什么天花,知道吧。听我说,我告诉你怎么办。你一个人可别想靠拢河岸,不然 的话,你只会落得个一塌糊涂的下场。你还是往下漂二十英里左右,就到了河上左手一个镇 子上。那个时辰,太阳出了很久了,你求人家帮忙时,不妨说你们家的人都是害的一忽儿发 冷、一忽儿发热,倒了下来。别再充当傻瓜蛋了,让人家猜想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 也是存心为你做一桩好事,所以嘛,你就把我们和你之间保持个二十英里吧,这才是一个好 孩子。要是到点灯的那边上岸,那是毫无用处的——那边只是个堆放木头的厂房。听我说, ——我估摸,你爸爸也是穷苦人,我不能不说,他眼前命运挺艰难。这里——我留下值二十 块钱的金元,放在这块板子上。你捞上这块板子,就是你的了。抛开你们不管,我自个儿也 觉得对不住人,不过,我的天啊,我可不愿意跟天花开什么玩笑,你明白不明白?”
“别撒手,巴克,”另一个人说,“把我这二十块钱也放在木板上。再见了,孩子,还 是遵照巴克先生的嘱咐为好,你会把什么问题都给解决得好好的。”
“是这样,我的孩子——再见了,再见了。你要是见到有逃跑的黑奴,不妨找人帮个 忙,把他们给逮起来,你也可以从中得些钱嘛。”
“再见了,先生,”我说,“只要我办得到,我决不会让黑奴在我手里逃掉。”
他们划走了,我上了木筏,心里头可不是个滋味,因为我很清楚,自己这是做了错事。 我也明白,我这个人要想学好也是做不到的了:一个人从小起,没有一开始就学好,以后也 就成不了气候——一旦危急临头,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支撑住他,把事干好,这样,就只能败 下阵来。我又思量了一会儿,就对自己说,等一等——假如说,你是做得对了,把杰姆交了 出去,你心里会比现在这个时刻好受些么?不,我说,我会难受的——我会象眼下一样地那 么个感觉。我就说,这么说来,既然学好,做得对,需得费劲,做错不必费劲,而代价都是 一个样,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那么又何必学着做对的事呢?这个问题可把我给卡住了,我 回答不出来。我就想,从今以后,别再为这个操什么心了吧;从此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 只要怎样办方便就怎样办吧。
我走进窝棚,杰姆不在那里。我四下里一找,到处见不到他。我说:
“杰姆!”
“我在这里啊,哈克。那些人望不见影子了么?别大声叫嚷。”
他身在河水中,在船舶的桨下,只有鼻子露出水面。我告诉他,那些人望不见了,他这 才爬上船。他说:
“你们讲的话,我全听到了。我溜到了河中,要是他们上船的话,我会游上岸去。他们 一走,我就会又游到筏子上来。不过啊,我的天,你可把他们作弄得够苦的了,哈克。这一 手玩得可真帅!我跟你说,老弟,你这一下可是救了老杰姆一命——老杰姆永永远远也不会 忘掉老弟啊。”
随后我们谈到了钱。这下子可真捞了不少。每人二十块大洋呢。杰姆说,如今我们可以 在轮船上打统舱票了。这笔钱够我们到各*州,愿去哪里就去那里的所有花费了。他说, 再走二十英里路,对木筏子来说,也不算远。他但愿我们已经到了那里才好。
拂晓时分,我们系好了木筏。杰姆对怎样能把木筏藏得好好的,特别留神。接下来,他 用了一整天把东西捆好,准备好随时可以离开木筏子。
那一个夜晚十点钟光景,我们望见左手河湾下边一个镇子上透着灯光。
我把小船划过去进行探询。不久我见到有一个人在河上驾着小船,正在水中下拦河钩 绳。我划过去问道:
“先生,这里是开罗镇么?”
“开罗?不,你可真是个傻瓜蛋。”
“先生,那么,是什么一个镇子?”
“你要想知道,不妨去问一问。你要是再缠着我半分钟,就有你好看的。”
我划到了木筏那边,杰姆失望到了极点。可是我说,不用灰心,据我估计,下面一个镇 子就会是开罗了。
我们在拂晓以前到了另一个镇子。我正要出去,一看是片高地,因此也就不出去了。杰 姆说,开罗四周并没有什么高地,我差点儿把这个给忘了。我们白天混了一天,那是在离左 岸不远的一处沙洲。我开始产生了一些疑虑,杰姆也一个样。我说:
“说不定那晚上我们在大雾中漂过了开罗。”
他说:
“别谈这个啦,哈克。可怜的黑人就是交不到好云(运)气。我一直在疑心,那条蛇皮 给我们带来的坏云(运)气还没有完呢。”
“我但愿从没有见到过那张蛇皮的,杰姆——我但愿我这一双眼睛从没有见到过那张蛇 皮。”
“这不是你的什么车(错),哈克。你根本不知道嘛。你用不着为这个怪罪自己嘛。”
天一亮,岸这一边果然是俄亥俄河清清的河水,千真万确。外边还是原先那种混浊的河 水。啊,原来开罗确实已经错过了①。
①诺顿版注:开罗镇位于俄亥俄河注入密西西比河的入口处。俄亥俄水较清,流入 水浊的密西西比河。哈克和杰姆看到了清浊两种水,因而知道已错过了开罗镇。
我们把事情的方方面面谈了一遍。走陆路,那是不行的。我们当然无法把木筏划到上游 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到天黑,再坐小划子往回走,试试运气了。所以我们便在密密的 白杨丛里睡了一整天。等到擦黑我们回木筏那里,小划子不见啦!
一时间,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嘛。我们两人肚子里都明白,这是 蛇皮又一次作的怪,说有什么用?说只能仿佛我们故意找岔子,结果只能招来更多的坏运气 ——而且不停地招来恶运,一直要到我们终于懂得了该一声不吭才行。
后来我们谈到了我们最好该怎么办。最后认定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只能坐木筏往下游 漂去,一直到找到一个机会,能买只小划子往回走。我们不打算趁四周无人时随手借它一 只,就象我爸爸当年干的那个样子,因为那么一来,就会有人在后面追我们。
因此,我们就在天黑以后,坐着筏子走开了。
蛇皮给了我们这么多*,要是有人至今还不相信玩弄蛇皮该是多么愚蠢,那么,只要 他继续读下去看看它怎样进一步加害我们,就一定会相信了。
要购买独木舟,通常是就在有木筏停靠着的那个岸边。不过我们并没有看见那边有什么 木筏子,所以我们一直往前走了三个多小时。啊,夜色变得灰蒙蒙的,闷得很,这是仅次于 大雾那么叫人讨厌的。河上是什么个光景,你就是看不清。连远和近也辨不清了。夜已深, 一片寂静,这时下游开来了一只轮船。我们把灯点亮了,断定人家在轮船上会见到灯光的。 下游开来的船,一般开来时不会和我们很靠近,它们开出去时沿着沙洲,挑暗礁底下水势平 缓的水上走。不过,在这样的夜晚,它们便不顾一切往水道上拱,仿佛跟整个儿的大河作对 似的。
我们听得见它轰轰轰开过来,不过在靠近以前没有看得很清楚。它恰恰正朝着我们开 来。这些轮船一般往往这么干,好露一露它们能多么贴近得一擦而过,可又能碰不到我们。 有的时候,大轮盘把一根长桨咬飞了,然后领港的会探出脑袋,大笑一声,自以为挺帅的。 好,如今它开过来了。我们说,它是想要给我们刮一刮胡子吧。可是它并没有往旁边闪那么 一闪啊。这可是一条大轮,正急匆匆地开过来,看上去活象一大片乌黑乌黑的云,四周围亮 着一排排萤火虫似的亮光,可是一刹那间,它突然露出了它庞然大物的凶相,但见一长排敞 得开开的炉门,一闪闪发着红光,仿佛红得炽热的一排排牙齿,它那大得吓人的船头和护拦 装置直接罩住了我们。对着我们发出了一声大叫,又响起了停止开动引擎的铃声,一阵阵咒 骂声,一排排放气声,——正当杰姆从那一边、我从这一边往水下跳的一刹那,大轮猛冲过 来,从木筏的中间冲过去。
我往下潜水——目的是要摸到水底,因为一只直径三丈的大*眼看着要在我的头项上 开过去。我得保持一个距离,我得有个足够活动的空间。我能在水下停留一分钟,这一回 嘛,我估计停留了整整一分半钟。然后我急着窜到水面上,因为我委实快要憋死了。我一下 子把脑袋探出水面,水齐着胳肢窝,一边由嘴里往外喷水,一边由鼻子里往外擤水。当然 啰,水流得很急。轮船停机以后十秒钟,又开动了机器。因为这些轮船根本没有把木筏子上 的工人放在眼里,眼下它正沿着大河往上游开过去,在浓重的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 偶尔我还能听到它的声音。
我大声叫唤杰姆有十来回,不过毫无回音。我就把我“踩水”时碰着我身子的一块木板 抓住了,推着它往岸上游去。不过我发现,水是朝着左岸流的①。这也就是说,我已来到了 横水道里了,于是我转了一个方向,朝那个方向游去。
这是一条两英里长的斜斜的横水道,因此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游过去。我找了一个安全地 点爬上岸来。我没法看得很远,只能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摸着往前走了四分之一英里路。接下 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座老式的那种用双层圆木搭成的大房子跟前。我正要急匆匆走过,突 然窜出几条狗,朝我汪汪乱叫,我知道,我还是站着不移动一步的为是。
①诺顿版注:指肯塔基,下面一章写的“打冤家”就发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