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进城
11月23日,我从头到脚都穿着鹿皮站在门口,里面则是兔皮内衣,还 有手套和松鼠皮靴。穿着这身战袍,我觉得好兴奋欧。
我一吹口哨,惊风立刻飞到我的拳头上。它用黑丝绸般的眼睛看着我,接着啄起我的新衣服来。
“惊风,”我说,“这是我的新衣服,不是食物,别再吃了,好吗?”
它马上温驯地看看我,理理羽毛,看向远方的草原。
“你也很漂亮!惊风。”我摸摸它背上的银灰色羽毛,又摸摸它顺着眼睛长下来的一撮黑亮的羽毛。那些羽毛衬得它更显高贵。秋天过后,它也换了一套新装。
我们走到泉水旁去看倒影。这个季节已经没有青蛙在水里跳来跳去,把水面弄成一圈圈的涟漪,好像镜子破了似的,所以倒影很清楚。
我左看右看自己后,对惊风说:“惊风,如果不是我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我一定帅呆了。我应该把头发剪一剪。”
于是我用小刀,努力地把头发修好。我用一顶想象的隐形帽子把剪不好的地方遮住。
然后,我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闻着十一月沁凉 的空气,再对着水面看一次新套装,我下山去了。我越过溪里的石头,到了对岸的马路。
在我想清楚前,我已经快到城里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想:就假装要去图书馆好了。可是今天是星期日,图书馆不开门。
为了避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把惊风绑在城外的一棵树上。我踢着石头,吹着口哨,仿佛每个星期天都会这样走到这个市中心的十字路口似的。
我看到一家杂货店,加快脚步走进去;也许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所以很多眼睛都盯着我瞧。
我几乎是小跑着进到杂货店里,赶紧走到杂志摊旁,顺手拿起一本漫画看。
我听到有脚步声向我走来。我从漫画书下看见一条裤子和一双凉 鞋。有一只鞋在“嗒嗒”地敲着地面,还 不时跺一下脚;然后这双脚走到我的另一边、又“嗒嗒”地敲着地,跺一下脚,绕着我打转。最后终于有个声音说:“啊哈!这不是丹尼·包尔吗?”
我抬头看到一张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脸,不过感觉比较稚嫩。他跟我一样有棕色的眼睛,比我大一点的鼻子和耳朵,脸上充满了自信。
“是吗?”我笑了笑,因为我好久没看过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
男孩没理会我,径自拿起我的袖子仔细看,然后问我:“这是你自己咬的吗?”
我看看他指的地方,回答:“哦,不是,我用石头敲的;不过领子那里我真的咬过,不然的话太硬了。”
我们彼此又对看了一会儿,我很想跟他聊点什么,可是找不到话题。他又把我的袖子拿起来。
“我小弟有一套比这更像样的衣服。不过你穿这个干吗呢?”
我看看他穿的衣服,一条质地很好的长裤、白衬衫,皮夹克。我跟他说:“哦,我一个星期内,就把像你穿的这种衣服穿成碎片了。”
他没有回答,继续绕着我转。
“你说你打哪儿来的?”
“我还 没说呢!我是从山上农场来的。”
“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你叫我丹尼·包尔吧!”
“丹尼·包尔?”他又绕了一圈,然后盯着我看。
“你是从纽约来的,对不对?我听得出来你的口音。”他背靠着卖化妆品的柜台,说:“别再装了!老实告诉我,难道现在纽约的小孩都流行这样穿吗?这是帮派的行头吗?”
“我怎么会是帮派的人呢!你是吗?”我说。
“这里?才没有呢!我们都打保龄球。”
我们聊了一会儿保龄球,然后他看看手表说:“我要走了。你看起来很不一样。你在玩牛仔和印第安人的游戏吗?”
“等你来葛博礼农场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我在做些什么。我在做研究。谁知道哪一天我们必须靠生火熏鹿肉过日子!”
“唉!你们这些纽约来的人,总是说双关语,你的意思是要把一条街都烧掉吗?”
我很认真地说:“不是,我真的在说熏鹿肉。”我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块给他吃。他闻了闻,又还 给我。
“老天,”他说,“干吗用的?吃的吗?”
“没错。”我回答。
“我不知道是要把你带回家和我小弟玩呢,还 是打电话给警察?”他耸耸肩膀,再说一次该走了,出门前,他又问:“葛博礼农场?”
“对!只要你找得到,就来找我。”
我看了好几本杂志,直到售货员急着想卖东西给我,我才出去。大部分的人都上教堂去了,我在路上逛来逛去。
再看到人的感觉真好。走到城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小男孩没穿鞋就从屋子里冲出来,他妈妈跟在后面追。我抓住小男孩,让他妈妈牢牢抓紧,把他带回家。她离去时,停下来看着我。她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我。我开始觉得自己太与众不同,只好回山上去。
经过采草莓的老太太家时,我本来想进去,但有一种感觉叫我赶紧回家。我找到惊风,解开它的皮绳,摸摸它胸前乳白色的羽毛,跟它说:“惊风,我今天交了一个朋友。你觉得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吗?”
我有点难过地踢着落叶,穿过森林回家。不过,我蛮高兴遇到“夹克先生”——我给那个男孩取的外号,因为我忘了问他的名字。我很高兴我们没打架就交上了朋友;以前我交的好朋友,都是打过架,伤口愈合后,才做成朋友的。
午后天色开始转暗,雀鸟在沉静的树林里唧唧喳喳地叫。有只落单的乌鸦在路边啼叫,没有虫鸣,夜莺、金莺、知更鸟都不见了。
我说:“惊风,现在是冬天了,我居然忘了囤积木材这么重要的事。”这件事让我把夹克先生抛到脑后,加快脚步回家,惊风只好展开翅膀来保持平衡。走在回家的石头小路上,我又跟惊风说:“真担心我能不能撑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