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所不能的,包括金钱、权力、美,甚至是爱。所以看着格子上方的八个大字,我感到很无奈,又被随之而来的万缕思绪弄得哭笑不得,而后愁肠百结,最后释然。
一、“美丽”新世界
人最终只可能被自己灭族。一位哲学家曾如是说。达尔文告诉我们,这个世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人类目前为止的成功便是这法则的示范。我们的祖先于无垠荒野中艰难地与飞禽走兽争夺土地、食物,经历漫长岁月中的牺牲,逐步进化出一颗聪明的脑袋,从此把脚从泥泞中迁至田野上,而后是水泥和柏油上。当我们终有一天强大到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将我们打败——没有疾病、天灾、事故,也就是无所不能的科技可以控制所有一切的时候,人类的命运便只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生存或死亡,我们到底会走向哪一条无归之路?
假如科技无所不能,那么善与恶还会存在吗?不会。因为那时候,只有掌握了科技的人才是真理,他们驾驭整个世界可以随意控制人的基因,进而控制个性;他们可以向你的大脑中输入任何指令,让你睁开眼从餐桌上开始就是另一个灵魂(灵魂如果在那时还存在的话)。善恶不再对立,甚至不会被人提及,世界陷入一种可怕的混沌。
假如科技无所不能,美还会存在吗?不会。因为,首先是美在地球上最大的创造者——遗憾会不复存在。上帝让你来到人间不再是为了接受苦难的洗礼,而是为了享受幸福的沐浴。没有人会对着午夜的星空许愿,没有人会抚摸一棵树因回想起某一个夏天而流泪,没有人会在清理旧物时把玩着一支铅笔、一块橡皮而陷入沉思或是忏悔。当遗憾这个不讨人喜欢的东西在这个蓝色星球上彻底灭绝,它也居心叵测地带走了它的好朋友——美。我们也许能找到美的替代品,也许不能。
假如科技无所不能,人的欲望便可得到无尽的满足,人的自我会被欲望吞噬。人类必须作为行动一致的整体一刻不停地向前狂奔,否则便会陷入失去方向与动力的迷茫。正如那部英国著名科幻小说《美丽新世界》中写的,人类或许已全部批量生产,在出生之前便被设定了等级,出生后便加入浩浩荡荡的发展大军。
写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二、仿佛若有光
告别无尽的世界苦海,我第二个要考虑的,是我自己,一个爱哭爱笑爱唱歌的人,一个可能会为科技发展献出力量的理科生。
假如科技无所不能,我还依然会是我吗?那个大脑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留给回忆的我?那个举着手机到处疯狂抓拍想要留下美好瞬间的我?那个会对着教室窗外的空调机微笑的我?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我的记忆会不会因为对全人类的发展没有重大意义而被删除?美好瞬间依然珍贵吗?我依然因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而幸福地生活吗?写到此,我发现自己只敢提出这些问题,却不敢回答。因为我不敢想了,我怕那个昨天还在未名湖的暖风中闭上眼睛遥望梦想又睁开眼睛悲悯现实的我和我的灵魂,会在无所不能的科技光临时,像一阵烟一样地飘散。
但我说,我仍对自己有近乎盲目的信心。如果这个世界终有一天将被科技玩弄于股掌,我会是最后倒下去的那一个。我一直不相信在曹公的原作中林黛玉真的会像续书中那样是在病榻上叹息着柔弱地死去,倒是认为她这样的与竹为伴的诗人,该是在悲愤与绝望中沉湖而死。是的,假如人类的善恶美丑都被无情的科技吞噬,我亦会在竭尽全力抗争之后选择这样的结局。
笔致此处,已热血沸腾。忽然想起一句话,于是思绪如同走出山洞的武陵人所见,豁然开朗。这句话是《阿房宫赋》中的那句“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前文中我提到的那个可怕世界是建立在没有人或很少人有如此之心的基础上的。我忽略了一种可能,那便是由此及彼推而广之,假如这世上很多人都渴望一个美丽多彩充满遗憾与希望的世界,我们就能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去驯服无所不能的科技,去制定法律和规则来约束它,然后以一种更持久美丽的姿态延续下去。重点不在科技是否无所不能,而在人类的智慧是否能足够正确地驾驭科技。也许真的有科技发达到无穷的那一天,但人类的命运仍然掌握在自己手上。科学的发展是必然的,人类的发展亦为必然,我们需要思考两者如何相互结合制约,才能让人类社会长久地存在,全人类幸福地生活。
从无边的畅想中回来,此刻的我坐在2010年夏天北大的教室里,握笔的手微出了点汗。假如人类的发展真能像上述一千多字那么简单,那么高中生都能去当*了。玩笑归玩笑,我只想说,人类很大,科技很大,社会很大,但决定它们最终走向的,就是你,就是我。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会是无所不能的——呵,除了美丽坚强的人心。
点评:在本文作者看来,科技无所不能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没有善恶、没有美、没有回忆,人类将被科技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的观点算不上新颖,但作者却写出了深度,原因就在于作者将自己的思想融入了文中,例如作者在文章中提出“重点不在科技是否无所不能,而在人类的智慧是否能足够正确地驾驭科技”“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会是无所不能的——呵,除了美丽坚强的人心”,这些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拥有远高于同龄人的思想深度,是很难得出的。此外,作者的思想虽颇具深度,但笔下的文字却毫不生涩,彰显了不俗的写作功底,这也为文章赢得了不少评委的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