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每当黄昏,榕树下传来这吚吚哑哑的戏曲声,我便知晓,是龚奶奶又在听戏了。自从我家搬到这儿,就没有见过她的儿女,听邻居们说他们都在别的城市工作,很少回来。陪伴龚奶奶的,就只有这黄昏时响起的戏曲声和戏中人所有的爱恨情仇。
我感触良多,却也只能在路过时点个头说句:“龚奶奶好。”
“哎,你好你好。”她总是不住点头,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花,如枯树皮般的手不停摩挲着收音机。
一日,我又从龚奶奶家门前走过。“龚奶奶好……诶,龚奶奶呢?”一个身形瘦削的长发女子抬起头:“嘘,她在午睡。”
“你是?”我疑惑,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我是陪伴孤身老人的志愿者。以后我会常来,叫我小赵就行了。”
“好。”
从此,每每走过龚奶奶的屋子,总能听到她和小赵的欢声笑语。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黄昏的戏曲声依旧不断,还是那些词曲,还是那些爱恨情仇,然而它们仿佛也沾染上龚奶奶的欢喜,显得不那么悲戚。我为龚奶奶感到高兴。我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会一直下去,直到那一天。
“你,你说什么?”我猛地站起,满脸震惊地看着爸爸。
“就是那个姓龚的老人,据说前两天因为突发性心脏病去世了。”
龚奶奶?“那……那小赵呢?”
还记得小赵出差前半蹲着为龚奶奶整理衣领,满脸笑容地说:“奶奶,我要出差一阵子,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然后转头对我说:“有空多陪陪龚奶奶。” 当时我满口答应,谁知如今竟出了差池。
我拨打小赵的电话,握着听筒的手不住颤抖。 “龚奶奶她,她去世……” 电话那头传来物品掉落地下的声音。
小赵赶回来的时候,龚奶奶的儿女正在办葬礼。白色的纸片被风吹起打着旋。小赵看着黑白相片中老人慈祥面孔的沉默不语,眼泪决堤。 而我只能拍拍她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黄昏时那戏曲声依旧会响起,还有个女声轻轻和着。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