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有机会以*的姿态随性旅行。日里随着人流,按部就班地游览,再精疲力竭地涌进毫无特色的小小饭馆。记忆里的旅行,匆忙而无趣。风土人情,特色小吃,至今仍是幻想中的风景。
可令我欣慰的是,在我所生活的这小小城市,倒是一直给予我心灵和身体的慰藉。还小的时候,喜欢往地处老城区的奶奶家跑。喜爱那儿狭长而空荡的小巷,清幽的大院和着草木的清香。日里,风风火火地冲进安静的院门,携着一身淡泥和轻灰,重重地倒在躺椅上,脸上满是狂欢过后的汗珠。奶奶总是系着围裙,端着刚出炉的麦贴锅从厨房里徐徐走出,顺手拿下衣架上的毛巾,轻柔而娴熟的帮我拭去脸上的汗。
那时候,觉得幸福二字,莫过于在外面疯玩一天之后,回到家,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麦贴锅。那种亲情的温暖,总是会伴着麦贴锅的香味,飘进心扉。
后来上了学,日日来回两点一线奔波,学业日益沉重,麦贴锅所带给我的悸动和温暖,被冰冷的作业渐渐掩埋。我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遗忘那时的美好。直到毕了业,真真正正清闲下来的那个暑假,我日日夜夜蜷缩在家里,快要抓狂,快要发霉。焦躁不安。母亲明白我的不安,我的焦急与迷茫,她都看在眼里,收在心里。她只是安安静静地从餐桌旁站起,转身进了厨房,背对着我,开始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
我依旧是觉得灵魂无处躲藏,来来回回地在客厅里踱着步。
不多时,有一种饱满而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幽幽踱出。肚子应香而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咕咕地唱起进行曲。我停下脚步。那种香味,为何这样熟悉?仿佛是遥远而点星的幻梦。我贪婪地呼吸着,在餐桌旁坐下。
不多时,母亲打开厨房的门,手中是家里那深底的圆盘。
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碎裂。
母亲笑着,将盘子在我面前放下。在看到那盘里东西的一瞬,有泪直逼眼眶。母亲的笑颜在泪影中与奶奶的笑靥重合。我几乎要哭出来。那些年被压抑的情感在一瞬间快要满溢。我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那金黄的麦贴锅,咬进嘴里的是挑逗味蕾的细腻,流进心里的却是昔日的暖阳。在反复和断续的嚼咽里,我终于哭出声来。
从那之后,麦贴锅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闲余时,我经常趴在厨房的台面上看母亲做麦贴锅。那是缓慢而温柔的过程。我看着那如雪般白皙的面粉从袋子里舀出来,在碗里堆积成傲气的小山,山顶上缓缓垂下一条透明的河流,夹着丝丝金黄。而后,一撮蛋黄跐溜一声从壳里脱出身来,沿着粉状滑梯一路畅快地滑到谷底。围绕小山形成小小湖泊。母亲伸手取过一只勺子,将那笔直小山削成平原,之后再彻底捣碎。我快要惊呼出声。那样和谐的场面不该被人为的摧毁。我觉得失落。那碗里的粉与蛋在母亲勺子的搅拌下,竟然渐渐交融相拥,各自褪去鲜明的色彩,以一种柔和而明媚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怔怔地望着那碗乳黄色的液体,它们让单独而渺小的自我升华成足以包容万物的海川。
母亲娴熟的操作着。
待到它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却是一种洗尽铅华的模样。它变得炽热而内敛。
我无法可想,这大抵就是浴火重生的表现吧。
麦贴锅,它贯穿了我的童年,被我遗失在年少的流亡岁月里,现在,它又回到了我的身边,给予我生活的温暖和信心。它已教会我太多太多。我听闻,它是瑞城特有的小吃,也是老一辈人伴随一生的文化记忆。
它带着亲情的温暖来到我身边,也将带着我对文化的敬畏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