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他曾经是足球赛场上的一头野兽,可现在,他只活成了一只在生活的无情天空下,起早贪黑的家兽,野兽像冬天一样,等你发觉的时候,他已经沉睡了一半。
——题记
这个男人活到现在扮演了三个角色:疯子,失主、父亲。这个男人,就是我的爸爸。
我的父亲是一个“铁杆球迷”,他对足球的热爱甚至超越了我对“热爱”二字的基本理解。永远都会记得,他每次去看昔日的八一衡源的主场比赛,在茫茫的人海中我无法立刻找到他,但总会听见他热烈的喝彩和无休止的吼叫,他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中,显得迫切和亢奋。别指望他在家通过电视直播看球赛时能安静下来,他每一次,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从一个严肃的父亲,变成了一个亢奋并且因为亢奋而有些粗俗的疯子。在足球这方面,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有几个夜晚,他去外地只为看一场球赛,而让我在奶奶家过夜。夜里我向奶奶抱怨起他和他的足球,奶奶只是叹了几口气,说起儿时的父亲:“你爸爸小时候就特别喜欢体育,运动也特别好,成绩也很好,特别招人喜欢,小时候身材也好,很清瘦,我记得有一次,你爸爸去考一所蛮著名的体校,那天他还发着39度的高烧,可考试的时候有人走后门改成绩,你爸爸就没考上,然后他去了省*彩刷厂,天天跟着厂跑业务应酬,人也胖了,身体也差了。”这个故事我听了很多次,有时问他关于这件事,他总不太乐意说,只说:“我们做什么事都不能去怪别人。”想想他和他的足球,和他每一次都被我忽略的向往的眼神,我开始理解这个男人。听见一句话:“人生的许多次悲剧都不在于悲伤,而在于我们失去的,或错过的经历。”他是特殊的失主,我不仅理解,还同情着他。
他虽然为足球疯狂,但在我的印象中,他并不爱运动。每一个周末,他要不就在单位,要不就在床上,每次叫他出门运动,他一个“不”字干脆利活。少有几次,他和我一起打羽毛球或跑步,我都会看见不同的他,在奶奶口中,“小王庆”(我爸爸叫王庆)的略影,运动中的他总在笑,让我觉得他那时很快乐。我很疑惑为什么他运动时那么快乐却又总不想出来,后来不记得从哪本书上看到一句话,顿时有所领悟,“我只能放弃所有的快乐,不停的工作,为了你,为了家。”他的所有角色,最后的最后,定格在了父亲。
他依旧为足球疯狂,那是梦不是错,他失去的还是没捡回来,那是父亲不是失主。
记忆的城池里有一个残忍的夜晚,我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他笑:“就是你好好念书,考一个好大学,有好的工作和好家庭。”我连连摇头:“不,是说你小时候对职业的梦想?”
“足球……运动员。”
现在回想那句回答,语调很低,语气平静坦然,声音不大,没有情绪,发现那时的他,对梦想已经没有了那份坚定和骄傲,岁月洗去了他心头的戾气,他只是个父亲。
爸,你虽然没有完成你的愿望,但你依旧是女儿的骄傲,女儿现在用笔把它记录下来,并献给你,献给我的父亲。
以此文留念父亲沉睡大半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