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飞大学毕业后,抱着一撂制作一精一美的自荐书,满城到处蹿。可是,最终的结果是,那些自荐书像是一一团一团一棉花扔进了水里,泡都没冒一个。
亚飞情绪很低落,整天在租住的屋里抱着头,唉声叹气。我在一边,一搓一着手,干着急。该说的话说尽了,他还是这样,我没辙了。
这天是星期天,我买了份早报,递给他,说,你看,国栋公司正在招人,去试试吧!亚飞斜了一眼,接也没接。我急了,非让他看不可。一逼一了他一会儿,他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大声吼,别人可是全省50强啊,你又要我去出丑?我把报纸甩在地上,几步跨进他的屋,从他床边抓上唯一一本自荐书,生拉活拽把他弄出了门。
也许是外面的一一光很好,也许是满街生动的人流车流,也许是看到了一线生机……总之,亚飞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当我们坐上公交车的时候,亚飞又恢复了往日的“飞扬跋扈”。本来,最后一排只有一个座位,我也没有要坐的意思,他竟把我挤在一边,一屁一股坐了下去。接着,他一边整理领带,一边又洋洋自得地哼起了他百哼不厌的“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看他没事了,我也跟着他莫名其妙地应和。谁叫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走进国栋公司泛着金光的大门,那儿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排队、填表、笔试、面试……一套程序下来,已是三天后的事了。那天我刚下班,亚飞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把衣服一把脱一下来,猛地掼在房主人遗留下来的两张破沙发上,眉飞一色一舞地说,有戏了,人事部长让我等候通知了。我的心一凉,这是他们的口头禅,有什么高兴的呀?这话又不能明说,我只得陪了笑脸和他一起高兴。晚上,我还花了五十块钱,请他一搓一了一顿。我们喝了半斤二锅头,吃了两份清炖蹄花,两碟素菜。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微醉,嘻嘻哈哈打成一一团一,闹得不亦乐乎。
接下来,便是难熬的等待。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该睡觉了,亚飞还不死心。我说,把手机给我用一下。他填表时留的电话是我的手机号码,我只得让手机离开了我,暂时跟了他。亚飞根本不管这些,他把眼皮一翻,说,不行不行,万一别人刚好打过来,不就功亏一篑了?我想想也是,无奈地依了他。第二天起床,亚飞说,昨晚抱着手机睡了一晚上,没响。今天可能有消息了。就是,今天你就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等吧!我笑了笑,上班去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第十天,亚飞再也沉不住气了。我想也没希望了,看来这个城市真的容不下他了。那天晚上,我们谈到大半夜,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劝他出去闯一闯,不要老窝在一个地方。安慰他“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机会总是有的。他呢,也答应了,说明天就到深圳。但是一觉醒来,他却变卦了。
再等三天!三天过后不走的是王八蛋!亚飞咬牙切齿地说。
第三天下午,我专门请了半天假,陪他等完那最后的时刻。夜幕降临了,好像比往天都来得早。真的没指望了。亚飞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我在旁边,默默地帮他。
突然,手机叫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刺得耳膜一阵阵发麻。
亚飞一个箭步上前,摁下了接听键。他说的话和他的嘴唇一样颤一抖着。我看见,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滑一出了眼眶。
人事部长叫我明天去上班了。他还说,等待也是一种痛苦,让我等这么久,是有意考验我的。幸好,我没走!亚飞的嘴唇还在颤一抖。
你有先见之明,我差点坏了你的大事了!我一内一疚地说。
不,我之所以没走,是我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亚飞摇着头。
什么话?我饶有兴趣地问。
你知道吗?亚飞说,耶酥在星期五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那是全世界最绝望的一天,但三天后就是复一活节――所以,人在困境中应该学会:至少再等三天。现在,我终于学会了。
亚飞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的语气很平静,像一一光下缓缓流动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