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想拒绝……
“孩子们,吃糖啦!快到太太这儿来,太太分糖啦!”老太太在房间里摸索了大半天,如获至宝地捧出一大把糖,兴奋地大喊。
我和二妹、小妹一起奔向太太房间。原来,太太找着了几块芝麻糖,芝麻糖看上去黑乎乎、硬邦邦,不怎么可人。对于吃惯了好东西的现代小孩,谁还会迷恋这老土的芝麻糖呢?
小妹人小,童言无忌:“就这个糖呀,我不要。我要棒棒糖。”说着,小妹嘴一翘,跑去玩了。
二妹小我六个月,毕竟懂事多了,她比小妹委婉了一些:“太太,这糖你留着吃。”说完,她也溜了。
现在,只剩我一人了,我看了看太太的脸,显然刚刚找到芝麻糖时的兴奋神色早已全无。她不笑了,只是摆弄着芝麻糖怯怯地问我:“你吃嘛?你也不喜欢,是不是?”我在心里踌躇着。说实话,我只爱吃有着香浓牛奶味的德芙巧克力,我压根儿就不喜欢芝麻糖。但我不忍心看到太太再一次失望,我还是选择了违背心意:“怎么会不喜欢,我在城里有时想吃芝麻糖还难买到呢!太太,都给我。她们不吃,我正好呢。”我边说边咬下一口芝麻糖。
太太满是皱纹的脸又漾起了微笑,皱纹显得更深了。她忙不迭地把余下的芝麻糖包好,塞进我的包里,仿佛完成了一项光荣的任务,美滋滋地看着我。我吃着毫不对味的芝麻糖,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在农村,午饭与晚饭之间还有一顿叫做午茶。太太烧的午茶是水煮芋头。这回,二妹、小妹又借故说不饿溜之大吉,留下太太一颗潮湿的心。我知道烘干她那受伤的心又只好由我来做了。“你吃吗?我帮你剥于头皮。”太太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吃,当然吃啦!这芋头可是太太您种的呢,一定很好吃。”太太高兴坏了,一鼓作气剥了六个芋头,还倒了香醋给我蘸着吃。我勉强吃下五个,但太太不知道:我完全讨厌芋头,因为我对芋头过敏。虽然我完全可以此为由拒绝芋头,但我实在说不出口,我真不忍心再去伤害一颗已经受伤的心灵。于是,将一切的难受暗自吞咽。
亲戚朋友常问我吃得多、太太也最喜欢我的原因,我总是打趣道:“这可是个人魅力之所在。”
其实,我在太太面前,完全是一个失去个人喜好的人,我懂得迎合老人的心思。我知道:当老人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时,最想看到的是孩子们开怀大吃,这也是老人最开心的事。所以我从不拒绝,总是照单全收。
多少年来,再酸的东西,我灌下去;再油的东西,我喝下去;再硬的东西,我吞下去。
为了老人舒心、开心,我统统接受。也许,从来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也想拒绝……